此時剛下完入冬後的第一場雪,萬家燈火,月色流水,盡映白雪,照得整個啟光城玲瓏剔透,如一曲盛世長歌。
然而因為連著兩天的怪夢,和今早的事情,白華完全沒有心思觀賞車外“天下第一城”的風光。
馬車儘量揀僻靜的道路行駛著,軋過嘎吱作響的積雪,從偏門悄無聲息地駛入了城中的一處宅院,趙玉生告訴他是太子的外宅。
白華剛開始沒反應過來,明白以後連忙驚恐道:“我一介草民,如何能得入殿下的居所?”
趙玉生笑道:“無妨,太子殿下向來禮賢下士,平日也並不拘束,我們都是殿□邊的近人,白華小弟,殿下對你可是青睞有加。”
白華隱隱覺得有什麼不對,即使他出身於遙遠的江南小鎮,也知道越是尊貴的地方越講究禮儀尊卑,如何是一句“禮賢下士”就能夠帶過去的?
“可是我還要去拜見潘祭酒……”
“你這孩子,怎如此實心眼?有了殿下的推薦,不比什麼介紹信管用?不如我來替你撕了它,免得拘了你。”說罷他作勢要搶白華懷中的信件,白華連忙阻攔,趙玉生哈哈大笑。
最後白華還是留了下來,和趙玉生一起跟著一位美貌侍女去了一處偏院,下車的時候他留意了一下,太子和第二輛馬車不知道什麼時候都已經不在了。
雖然說是偏院,然而燦爛精緻的宮燈,剔紅的漆雕桌椅,無不昭示著這家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一群宦官早就在院門口迎接,看見他們過來,為首的小跑幾步,諂媚地笑道:“趙大人,您可回來了……”
趙玉生一抬手製止了他沒完沒了的慰問,那氣勢完全不是在旅途中和白華調笑的模樣:“帶這位小公子去客房。”
又對白華道:“我就住在隔壁,有事找我便可。”
白華答應了,跟著那宦官去了臥房。
宦官行了禮,便很快退出去了,白華本想問問趙玉生的官職,還是閉上了嘴,他躺在輕羅軟帳之中,很快進入了夢鄉。
☆、第 8 章
他睜開眼睛,不出意料地,又回到了那間屋子裡。
他一轉頭,依然有一個不大的青花湯碗,盛著紅色的肉湯,放在床邊的小桌上。
這夢中的時間,是過了多久?又是什麼人給他端來這碗湯?
白華爬起來,他發現自己除了飢餓以外,還有另外一種情緒,很陌生,他搖搖頭,腦子有點混亂。
紗帳後面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似乎在猶豫該不該走出來。
“這位……”白華想了一會,不知道他叫什麼,便道:“在下白……魚,還未取字,請問你怎麼稱呼?”
那侏儒身影一僵,慢慢走出來,用那雙鼓出的眼睛盯了他好一會兒,道:“我叫……你就叫我阿悔吧。”
白華一愣,有誰的名字會叫這個,但是他不願露出奇怪的表情傷他,便道:“好,阿悔,你來,我們聊聊吧。”
侏儒坐在床沿,離他遠遠的,卻偷偷抬眼打量他。
白華便問:“你看我做什麼?”
侏儒道:“你看起來還是和前兩天一樣。”
白華明白了,在這個夢中也是過了三天,和實際的時間一樣。
“當然一樣,不然我會變成什麼?”
阿悔低下頭,幾不可聞地說:“你繼續給我講講外面的事情吧。”
白華答應了,但是他多了個心眼,並沒有涉及到自己的家庭,以及後來的求學,而是挑一些模糊了時間和人名的經歷,或者是書上讀到的有趣故事講給他聽。
阿悔聽得津津有味,白華髮現他其實十分聰明,就和他說了,阿悔很高興:
“是嗎……沒人和我說過……我也是這麼覺得。”
白華看他洋洋得意的樣子不由覺得好笑,便道:“聰明就去多學點東西,禮、樂、射、御、書、數,都是正道。”
阿悔的臉色又變了,白華明白又是說到了他的痛處,於是安慰道:“我雖然不才,但是你若想學,有些可以教你。”
不料阿悔一下子跳起來,尖聲喊道:“誰要你教我了!先掂掂你自己幾斤幾兩吧!什麼東西!我若要學還輪得到你來教?!”
他一邊喊一邊踹著床,模樣十分可怖,白華也動了脾氣,對他喊:“你這是什麼樣子?男兒在世自當有所作為一身正氣!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何以與這些魑魅魍魎為伍?!你看你像個什麼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
白華戛然而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