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未必就能獨善其身,你想呢?只不過各自有各自的選擇而已,他們的選擇如何,不是我們所能評斷,宮主你和他們素昧平生,何必為此大動肝火?生氣傷身,雖然你是妖魂傷不了什麼身,但要是氣壞了,本公子可就麻煩了。」
不等雪無垠反應,瑀公子扇子遮住半張臉,眉眼笑得像是彎彎的月牙。
「宮主,別的事情本公子不敢肯定,但是有一件事情,本公子是絕對不會看錯的。鹿訣他有一件事情說錯了,是不是?宮主你並非像鹿訣口中說的、從來沒有遇見過命定之人,因此才不懂得人間愛恨吧?本公子並不是一個喜歡打探別人隱私的人,只是這會兒實在忍不住想要問了——那是誰?是誰讓你將這些執著棄如敝屣?」
「你這回真的管得太寬了!」
雪無垠眯眼露出危險的表情,看上去卻像是被激怒的狐狸,殺氣有餘,猙獰不足。
瑀公子自然不是真怕他。
「喔?這麼說本公子還真猜對了?」
他站起身來,緩緩的踱步,直到踱到雪無垠那團毛球的前面,才笑著蹲下來,手上紙扇的微風吹起雪無垠尾巴上的毛皮:「只是宮主,鹿訣的問題也沒有錯,如果妖不能生凡心、不能動凡情。那麼千年修行,除了擬畫人皮,還有什麼?」
這麼近的距離,已經可以清楚的看見雪無垠眼睛深處的抗拒,這雙眼睛一直都是這麼晶瑩剔透、冰雪玲瓏,只要望進去,就能夠看見清清楚楚的冰雪荊棘。
拒絕任何人的靠近,也拒絕任何人的探求。
「在跟我說這些以前,你是不是應該好好回想一下龍主半夏?你自己也清清楚楚的看到那副噁心的嘴臉,利用鹿訣的執著、利用鹿訣的愛情、利用鹿訣的義無反顧,把這些都當作理所當然。鹿訣對他來說,只是相當於工具的存在,你自己也聽見了,他要拖著鹿訣去做什麼事、他要鹿訣陪他擔什麼罪、他要鹿訣為他背什麼孽——你自己也清清楚楚的聽見了,他對鹿訣沒有感情,只有利用,如果所謂修行人心是為了讓自己陷入像這樣的錯覺、陷入像他一樣的執著,豈不是白白變成別人利用的工具?」
「那也難說,半夏已經成為了血咒偶,如果在以前、半夏還沒有被前代逍遙侯誅殺的時候,也許……」
「也許?本宮主告訴你,沒有也許。倘若半夏心中最重視的是鹿訣,就算他轉生還魂是用這樣的方式,他也不會被扭曲成今天這個樣子。不錯,鹿訣讓半夏轉生,並不是用尋常的方法,第一妖魂殘片不全,第二又是使用血咒偶這樣的容器,就算鹿訣有多大的能耐,也不能做出什麼好東西來——但如果半夏心裡有鹿訣,也絕對不會是今天你看見的那個樣子。」
「喔?」
瑀公子對這些禁術終究在典籍上面讀得多,自然沒有雪無垠這樣的大妖瞭解,因此他來了興趣,想要知道雪無垠是怎麼看半夏的。
「妖魂如果只有殘片,只會留下半夏最後的執念。這樣的執念隨著轉生而附著在新的容器上面,如果他最後的執念是鹿訣,他不該對這個世界懷有這樣強大的恨意,更不該想著把鹿訣拖下水、去對這整個世界報仇。」
雪無垠無情斷定:「半夏不愛鹿訣,鹿訣這滿腔痴心,算是錯付了。」
他的推論乍聽之下是很有根據的,並非只憑著感覺就斷定半夏只是在利用鹿訣。可是瑀公子覺得可能有其他的可能性,所以並未全然同意他的說法。
不過瑀公子這人能忍,很多話他不見得要說出口來,何況他在意的並不是半夏與鹿訣,而是眼前的雪無垠,為什麼會對情愛如此厭棄。
「如果照宮主說的,這滿腔痴心都是一廂情願的錯覺,鹿訣願意在這樣的錯覺裡活一輩子,宮主不就覺得傻得可以?」
「何止傻得可以,簡直自取滅亡。」
雪無垠的話鏗鏘有力、不留餘地:「不管是人是妖,終究是活在現實裡的,倘若在錯覺裡迷失了自己,就像鹿訣一樣,只是自甘墮落、萬劫不復。你們人間不是有一句話麼?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他說的是鹿訣,也是在說自己。
曾經的自己,耽溺在那樣自以為是的錯覺裡,自甘墮落,終至萬劫不復。
曾經有個人,敲開他的心防,住進他的心裡,一開始像是一朵盛開的玫瑰花,到最終才發現原來是一把鋒利的、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的,從內部把他的心剜開,留下透明而猙獰的傷口,再也回不去從前。
那道傷口,是自己迷失的證據。
剜在心口,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