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到了寄託在這手指動作裡的布賴頓那明白無誤的意圖,他長時間地等待這個瞬間似乎已經急不可捺了。
很好。州波對自己表示首肯。
即使到達這裡的時間也恰好是按原先計算好的。州波確認一切都在依照自己的設想進行著。不過,這種事自然不會在表情上露出蛛絲馬跡。反映在布賴頓眼睛裡的自己,必須是因緊張和羞怯而心神不寧的模樣。兩個人首次單獨相處,帶著明確的目的以及朝這個方向發展的決心,此刻正在向下一個場所轉移。
布賴頓的手很大,但絕不像體力勞動者那樣,而是長著細長漂亮的手指,一看就知道連指甲都拾掇得很周到。布賴頓那一絲不苟而神經質的指頭有著頑強的意志,正要抓住州波的手指。
州波顯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將自己的手縮回胸口處,用警惕而羞澀的眼睛對著布賴頓。
布賴頓一言不發,洋溢著別無所求的笑容,再次凝視著州波的臉。是不客氣的眼睛。直到跟經理他們四個人一起在壽司店時還勉強保持著的經濟學家的聰慧眼神,現在已蕩然無存。他的視線在捕捉州波的目光,又轉移到耳朵,剛以為要在嘴唇上停留一會兒,卻開始從喉嚨移至胸口。
州波充分意識到那細膩的目光,她點了點下巴,翻起眼珠瞟了布賴頓一眼。
“布賴頓先生。”
州波的聲音裡只包含著一點點責備似的意味。
“叫我約翰。”布賴頓及時糾正。視線一直集中在州波的嘴邊,聲調跟剛才不同。
“OK,約翰。”州波微笑著叫道,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必須儘可能長地保持著羞答答的表情。州波明白這一點,故意顯得猶豫不決,直到最後才將自己的手交到已經握住自己指尖的布賴頓手中。手很溫暖。州波感受著那種觸感,卻始終在自己內心深處嘟囔著。
“嗯,約翰。這就是我起跑的訊號呀。”
剛才在壽司店那麼饒舌的布賴頓,現在卻一聲不吭。不過,州波對布賴頓的心思瞭如指掌。就這樣將自己的手指留在布賴頓的手中,州波扭頭看著窗外。
夕陽已經落下去了。
只聽見汽車低沉的聲音。彷彿連這穩定而連續的聲音,也幾乎被黑夜吸進去似的,長久的沉默從車外團團地圍住了他們倆。汽車穿過擁擠的首都高速,順利地駛向海邊。
從進入橫濱的沿海一帶開始,就看得見高樓林立的街道。一靠近港口地區,嶄新的高樓群構成了優美的夜景。它的前端出現了一座白色的建築物,宛如駛向大海的帆船上的大三角帆。
計程車很快便抵達了正門,兩人默默下了車,徑直走進大堂。布賴頓護送似地輕輕按著州波的後背,讓她在休息處的沙發上等候,自個兒走向總檯,去辦理住房手續。
州波獨自留下來,耐著性子在沙發上等候。等待男人去取房間鑰匙的時候,女人最好要有什麼表情呢?州波有一種自己在丟人現眼的屈辱感。可能的話,她想盡快進入房間。可她又決不希望那樣。
四十二歲的自己,和眼看就奔五十的約翰·布賴頓。事到如今,她不必再擔心未帶旅行用品而在橫濱市區的飯店辦理住宿手續的兩個人,在別人的眼裡會有什麼反應了。因此,她儘量舒適地翹起二郎腿,伸伸腰,硬逼著自己抬起臉來,坐在那兒瞪眼看著在眼前擴充套件開來的大海。
看得見一座突出在海面上的小小的建築物。那小屋有深綠色的屋頂與純白的牆壁,好像是可以在海上吃飯的餐館。海面上已經暮色蒼茫,燈火通明的觀光船正悠然出海。右邊,跨海大橋隱隱約約輝映著藍色的燈光。
有人從近旁穿過,一眼就看出是新婚夫婦的兩個年輕人互相依偎著,撒出串串快活的笑聲。州波情不自禁地從他倆身上移開視線。
“求你快點了,約翰!”
布賴頓所在的總檯,恰好在州波的沙發正對面。看得見正站在櫃檯前辦手續的布賴頓的背影。從前面察覺不到,但從這個位置看,就瞧出他頂部的頭髮已經相當稀疏了
稀疏的是布賴頓的頭髮,而州波卻覺得似乎在提醒著自身的年齡。等待的時間長得難以忍受。州波甚至一時衝動,想就這樣默默地離開這種場合,走出飯店。
於是州波使勁揚起下巴,她想毅然決然地拋頭露面,只是必須繼續等待。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布賴頓終於邁著大步過來了,露出抱歉的笑容。州波也趕忙擠出笑臉。
“來吧,親愛的,走吧。給了我一個可以一覽無遺地觀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