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不成?
“沐風警告過你了,讓你不要逃跑,可是你逃走了。還用強奪之力襲擊我的學生。數罪併罰,你說我讓你住六十年夠不夠多?”
“你的學生?你是……?”大法官好像哼地笑了一聲,不過也許只是哼了一聲。
“我是……拜特,這一屆的靈異法庭重刑大法官。拜特學院,我是校長。”眼前,令人暈眩的景物一閃一閃。身體好像飄飄蕩蕩的羽毛,飛起來,就不知道會降落到哪。過去的夢境不斷閃現出來又慢慢隱去,痛苦多於快樂,禁錮多於自由。
他果然是做錯了,破壞了諾言的人永遠都不該有好下場。可是犯了罪的人是他,把身體借給他的雲中榭並沒有錯,所以他要保護這具軀體,保護這個名字,直到把他救出來為止。
然後……至少,要向他道歉吧……
道歉吧……
背部忽然猛地撞到了什麼東西,就好像有誰把他用力扔到了地上一樣。他的身體已經很脆弱,這一撞讓他禁不住地劇烈咳嗽起來。
咳出一口血痰,他勉強清醒了過來。環視四周,他發現自己正在教職辦公樓的門口。大概是時間太晚的關係,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遠處的路燈亮得幽幽地,對面一百多層的教學樓上,也只有個別的視窗還亮著慘白的燈光。
剛才被拜特管理員吹走的雲層又積聚了回來,按理說應該很暗的,可是他發現自己竟然看得很清楚。因為除了那些燈之外,這裡還有一個東西在發出清明的光。
海荊樹。
教職辦公樓前的海荊樹。
不知何時就已經在那裡的巨大海荊樹。
來到這個學校之後,他連一棵海荊樹也沒有找到過,有些學生總抱怨空氣香得嗆人,他也一樣沒有聞到過。那麼這棵海荊樹是從哪裡來的?它什麼時候……結了這麼多未放的花苞?
夜很靜,靜得能聽見花開的聲音。
一簇花苞伸展開了肢體,輕薄的花瓣互相摩擦,發出簌簌的聲響,清淡的香氣四散開來。
兩簇花苞開了,三簇花苞開了……滿樹的花苞都開了,張揚開放的花朵隱隱散發著柔和的淡藍色光線,在這個特別黑暗的夜裡顯得鮮亮而且美麗。
花鬼看著那些開放的花,看著那些被花朵遮掩的枝條,順著枝幹,一直往下看。真正的雲中榭果然就在那棵樹的樹心裡,被十六條黑龍糾纏捆綁著,口被封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那些海荊花開在他長得很長很長的頭髮上,清淡的香氣一點一點變得濃稠,逐漸讓人呼吸不暢。
正如他猜測的,雲中榭一直在向他發出訊號,讓他知道自己究竟在哪。
“就是你過來時候帶的!這學校的香味是你乾的吧!”樓厲凡的話又迴響在耳邊,他現在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雲中榭不能離開被禁錮的地方,所以只能用花香和在不正常花期開花的辦法與他聯絡,可是所有人都看見了,聞到了,只有他沒有,他明明多次從他身邊經過,卻完全沒有發覺。
他果然是被結界禁錮著,結界阻止他和所有海荊的交流,所以他才會忘了雲中榭的靈力波動是什麼樣子,才會在四處都是海荊樹的校園裡,找不到一棵海荊,在海荊花的味道把校園淹沒的時候,聞不到一點花香。
花鬼全身都幾乎沒有力量了,但是他還是用自己剩下的力氣,努力向他爬了過去。
“對不起……對不起……”一邊爬,他一邊顫抖地低聲說道:“我不該不守諾言,讓你多受了三十年的罪,我不該要求你做不該做的事,不該貪圖這副身體,我不該逃走,不該不聽那個叫沐風的人的勸說,不該沒有發現他們加諸我身上的結界……”
“我不該沒有發現你,不該過了這麼多年才來向你道歉,對不起……請原諒我……對不起……全都是我的錯……”
“但是我一定會救你出來,把我關進去也無所謂,我把這個身體還給你,所有刑罰都由我來承擔,請你原諒我!請你……”他的聲音好像有魔咒一般,在他的“語言”攻擊之下,一條束縛在雲中榭身體最外側的黑龍忽然鬆開,從樹身上掉了下來,摔成晶亮粉碎的碎片。然後又一條掉了下來,第三條掉下來……
群花碎落,巨大的海荊樹枝逐漸萎縮,封住了口的咒術之線逐一斷裂。雲中榭的頭髮也慢慢在恢復原狀,在樓厲凡和霈林海眼中模糊不清的面容,也在黑龍掉下時逐漸清晰起來。
那是一張和花鬼的軀殼一模一樣的臉,只有披在肩上的頭髮是淡藍色的,與花鬼黑色的頭髮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