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這幾個在海口市出生、在農村長大的孩子,沒有得到良好的文化教育,要想考上大學重新回到城裡,困難相當大,這成了我大舅母的一塊心病,一家人這幾天正愁成一團。王老這一年也已退休在家,這幾天,因為我的第一次到來,就常帶著老伴(抗戰時,在廣西娶的妻子,村裡人稱廣西婆)到大舅母家陪我,廣西婆抽著煙,帶著濃厚的廣西口音給我大舅母出了主意:
南僑機工多少往事可以追憶(5)
“沒有文化,是不能考上大學的。農村教育差、又窮,還是先到城裡打工,有了錢自己補習再考也沒關係。”
“天無絕人之路。綏和已受了這麼大的冤屈,上蒼不會讓這些可憐的孩子們無路可行的……”王老也安慰我大舅母。
果然,幾年後我得知,大舅的兒子透過自己的努力奮鬥,在鎮裡找到一個公職、有了工資,其他孩子的境況也有好轉,我為此而感到欣慰。
2006年春節,我再次回到大舅的老家,看望這位年已80歲的大舅母。她身體還很硬朗,還能下田耕種,見誰都是談笑風生。但提起“文革”期間丈夫的遭遇時,她總是一句話:你大舅太委屈、太冤枉了!雖然,大舅一家經歷了一場磨難,是黨的政策,又使他們重新走進城市。特別欣慰的是,他們的第三代,繼承了南僑機工吃苦耐勞、頑強拼搏的品格,考上了湖南大學、海南大學,以行動回報了爺爺,我想,九泉下的大舅應該安息和瞑目了。
1978年那一次見到王秀球老人,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28年前的那次相見,我就知道他是從南洋回國抗日的老人,但沒有深入瞭解這一段歷史,感情上根本無法去理解他們的這一段愛國壯舉!今天,為懷念這位大舅的同村僑胞、曾與我擦肩而過的南僑機工將士,我向他老人家補上一個深深的鞠躬!
雲南省檔案館記錄有他的抗戰經歷。軍事委員會西南進出口物資運輸總經理處檔案記錄:王秀球,1940年2月,華僑先鋒總隊第二大隊第四中隊司機;民國廿九年七月,華僑先鋒總隊第二大隊第四中隊司機;汽車運輸第十大隊廿九中隊第二班華僑司機;民國廿九年八月,華僑先鋒總隊第二大隊第五中隊駕駛兵(七月一日從第十大隊調到先鋒隊)。交通部公路總局第四區運輸處檔案:交通部公路總局第四區公路工程管理局局本部民國三十八年職員薪俸冊。
他的自傳記載:王秀球,男,1913年出生,海南省文昌新橋鎮田舍村人,家庭成份僱農。1921年2月至1929年3月在村中小學讀書;1929年4月至1938年6月在馬六甲當膠工、員工;1939年響應南僑總會主席陳嘉庚的號召,毅然從新加坡回國抗日;1939年7月至1942年8月被分配在雲南省西南運輸處當司機;1942年至1948年11月在昆明川滇公路局當司機;1948年12月至1950年9月在昆明新夏公司當司機(1950年昆明已解放);1950年10月至1952年9月在昆明滇藏公路局當司機;1952年10月至1956年7月在昆洛公路第六工程處當司機;1956至1958年從雲南省調青海省運輸局第四中隊當司機。最後申請退職回海南,同年由文昌縣安排在文昌縣通用機械廠當鉗工;1959年8月調到海南電業局當鍋爐工;1960年1月至1961年10月調東方縣叉河電廠當鍋爐工;1961至1964年調海南冷凍廠當機工;1964年由於海南冷凍廠支援松濤水庫,被調入松濤電廠當柴油發電機組工人;1970年松濤水庫竣工,被分配到松濤第四工程隊。同年9月,因1939年從新加坡歸國後抗日的經歷,被勸退職回家。1973年落實黨的政策,辦理退休手續退休回家;1997年7月7日因病醫治無效去世,享年85歲。
這就是王秀球,一個海南籍南洋華僑僱員、華僑歸國抗日戰士、新中國的歸僑建設者所走過的路程。
在海南島的西南部,我父親陳邦興被幾次下放,最後落腳在一個黎、苗族集居的偏僻的樂東縣城裡,作為“裡通外國和國民黨特務”被監督改造。抄家前,父親秘密將一臺行動式美國軍用發電機轉交給徒弟羊學明保管,因當時他是轉業軍人政治背景好。“文革”中父親將我託付給他,帶我回到羊學明的老家樂東縣九所公社一個極其貧困的農村暫住。抄家時,當年父親抗戰留下的“華僑機工回國服務團榮譽紀念章”和“美國盟軍頒發的獎狀”等證件被拿走。僅保留了一個美國軍用水壺,後來作為證據輪番地批鬥,逼他交待“特務任務”,讓年邁的父親精神和肉體上遭受了嚴重摧殘。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