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1 / 4)

小說:混世和光 作者:西門線上

覺而重新產生的對未來的恐懼感便有所緩解了。早上,我起床摸著咚咚亂跳的心,覺得可能來日無多,如果還為未來擔憂那實在愚不可及。

時間是不饒人的啊!我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

虛空的歲月,陳舊的苦澀,傳承的悲涼,我倒甘願在時間的河流中載沉載浮,最後慢慢沉入河裡,去享受一種有點類似於穿雲駕霧的舒服的長眠。

我絕不會去研究,我是怎樣度過那虛空的四年的,我寧願它是一個謎,是無數的問號,然後填充著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那些日日夜夜是需要填充的啊,如果不用謎填充,那什麼東西能填充呢?

再來那麼一次四年,甚至四十年,四百年,四千年吧!

我非常愉快地想象著,想象四千年後甦醒過來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不會嚇著人吧,我的遙遠的子孫後代們,如果你們沒被嚇著,請祭書以告。

昨天分別的食堂,今天再見,已恍如隔世。我佇立在食堂門前那顆大楠木下面,看著人字形屋頂升起的縷縷炊煙,看著大門上的斑斑汙跡,心裡有無盡說不出的滋味。這是滋養了我八年的食堂嗎?回答似乎應該是肯定的,但我又不願意承認,我覺得準確地說不是它滋養了我八年,而是它埋葬了我八年。從那虛空的四年復活之後,我認識到一切對我都是埋葬,我早就死了,在食堂裡是骷髏,在食堂外是殭屍。那虛空的四年不僅將我最珍貴的青春年華付於蒼茫的雲天和流水,還教我學會自我認識。我何曾在這個世上活過?我的“活”不過是死的一種形式而已。甚至可以說,我越有“活”的感覺,我“死”得就越徹底。那麼,能不能反過來認識呢?這個問題非常有趣,我被它刺激得猛一激令,彷彿在寒冷的天氣裡有一滴水珠落進了脖子,使我彷彿被一條細小的冰帶抽了一下似的。

我實在邁不動腳步,我不願意進入墳墓,我被埋葬的時日太多太多了,我想真正地活個一天兩天,哪怕因此將被埋入墳墓的最深處。我彷彿聞到了從前屍骨散發出來的腐爛的氣味,好幾次差點吐出來。我疑心自己已變成了一條狗,因為我對那種腐味似乎頗有點兒喜歡了,無論多麼噁心,實際上我感覺自己在很認真地吸吮。我懂了,畢竟那是我曾經的肉身。一個人不管如何痛恨自己,都是會有那麼一些自憐和自愛的。

這一次長久的佇立使我忽然覺得我再不能讓“埋葬”成為生命中的主題,我必須對這樣一種生存方式提出我的異議。儘管這樣的異議並非始自今日,可從前的一切思想都是不做數的,要有一個全新的自己,只能是重新自我塑造。但顯然又太理想化了,自我塑造,這將是一項多麼偉大的創造工程啊,我拿得下來嗎?

眼前的食堂跟四年前的食堂一模一樣,就連它屋簷上的一根青草和從屋頂上落下來的殘破的瓦片都沒有變化。南側牆角下臭水溝發出的混亂嘈雜的流水聲也是旋律依舊,音調低沉,似乎還在那裡埋怨四周的人們不關心它的狀況。這都不算什麼,最奇的是我看見汙漬斑斑的大門爬著一隻蜘蛛,它居然也是我四年前見識過的,其在門縫上爬行的姿式竟讓我看不到一點跟四年前的不同。一會兒它就爬到漆黑的屋簷上的一處角落裡,開始習慣性吐絲。經歷了四年時間的消耗,它的精力竟一如從前一般地旺盛,吐出來的絲依然又長又富於彈性。太不可思議了,然而這是真的,確實有一隻蜘蛛,貫穿了我四年的生活,悠然自得地活動生長在我墳墓的邊緣,構築著它那雖然狹小,卻彷彿映照出了整個宇宙空間的奇妙世界。我由此覺得,食堂四周以及它裡面的所有小昆蟲小動物,都比食堂的人還要親切。看看食堂那些人的嘴臉吧,我沒到過陰曹地府,卻常常覺得自己相當於生活在那樣可怖的境地裡。但我並非不知道,在那些人眼裡,我更像是從陰曹地府出來的人,他們甚至很不明白為什麼我還生活在他們中間。他們無不認為我破壞了他們的環境,使他們本來每天都會有的快樂心情受到了很大的影響。我一點不怪他們這樣看我,如果把靈魂對換一下,我肯定跟他們一樣,甚至比他們更憎恨我這樣的人。我想離開這裡的心情比他們希望我滾蛋的心情更為急迫。可惜的是,我們都得學會忍耐。我們可以用同樣的眼光將對方視為陰曹地府的人,或者陰曹地府的鬼,而又不必妨礙我們之間相安無事。論力量,當然他們遠遠大於我,但一般而言,他們對我的厭惡感並不足以使他們聯合起來跟我做對,因為我沒有得罪他們,我給予他們的壞印象完全是純心理上的,尚未上升到生理的高度。就我的精神狀態來說,我不可能讓他們的厭惡感上升到生理的高度,所以他們在共同的感覺中具體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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