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部分(3 / 4)

小說:混世和光 作者:西門線上

我房間裡瀰漫開來。我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山林出神。夜暮已經把山巒全部罩住了,黝黑的林間透出幾星燈火。那些光雖然微弱,卻彷彿有聲音,讓我聽到了一些小動物們的歌唱,聽到了輕柔的涼風吹出的縷縷春情。我剛剛回憶了一番已逝的人生,回憶的內容是很豐富的,可是我的感覺卻出人意料地非常平淡。好像我不是自己人生的主人公,主人公是一個我從來不認識的傢伙,不時衝我瞪著兇惡的眼睛,像是恨不得把我給吃了。我想我的這種回憶也許是我的某種理念所不允許的,所以它要給我搗搗蛋,要我知道回望來路是極其愚蠢的。這個道理我其實早懂了,不知怎麼現在忘了,所以,應該說它的搗蛋來得非常及時。我不能回憶,便把目光更深地投入到外面的夜空,真希望看到在那黑暗的盡頭,在那黑暗的外面,是一個怎樣的宇宙空間。我很久沒有這樣倚窗而立地發思古之幽情了。似乎這是一個訊號,我的某一部分精神領域好像在迴歸從前,迴歸那種思想雜亂的狀態。我知道現在必須這樣,但我到底想幹什麼,卻又不甚清楚。是厭煩了那種凝固的生活而期待一種變化嗎?是想重新開始尋找理想嗎?是哀嘆生命之短促而渴望一種全新的活力嗎?是因憎惡現實而悔恨當年嗎?都是,抑或都不是,我真的說不清,也許我壓恨就不想說清,因為萬一明白了我的這些意思不過是一些很淺鄙的現實的要求,那還真不如一直迷茫下去,存一個念想給漫長的日子,聊解煩憂。

後來我站累了,就慢慢坐在了窗前。房子裡有些悶熱。平常這時候我都會去山谷散散步,但此刻我沒有這種心情。我似乎在等待一位客人,那個客人好像跟我約好了要來的。再一個,現在的山谷對我來說吸引力也不是很大,因為山谷裡這些年晚上越來越熱鬧,尤其夏天,愛晚亭下面的坪地上居然會有舞會,紅男綠女,鬼影憧憧,讓我這種想去清掃內心汙穢的人根本不能適應。曾經完全屬於我的山谷就這樣輕易被人侵略了、糟蹋了。我憤怒過,痛苦過,可都沒用,只剩下沉默。所以我是很盼望秋天和冬天的,因為在那樣的節氣裡山谷清冷,不宜辦舞會,才能夠恢復曾經的寧靜。由此可見,我這個嶽麓山主也實在可憐,對於自己的精神封地,居然沒有一點辦法保護它。這個世界好像沒有可以讓我去消譴的地方了,可我分明又感到自己所屬的世界其實是越來越廣大,越來越光明。當然,這是沒有一點根據的感覺,但我寧願相信是有根據的。

我四下裡看了一下。床,四方桌子和書桌,還有兩把老藤椅,這些東西全都死氣沉沉地跟我對峙著。也許說得不對,它們沒死,是我死了,我似乎把自己的沉沉死氣轉嫁到了它們身上。可我實際也沒死,只是一種死的感覺,瀰漫全身,擴散到了四周的物件上。我對它們不滿,它們同樣對我不滿,便互相傳輸著這種死氣,就很難知道到底誰死了。

活著,居然成了一件這麼不容易的事。每當想到這個問題,我幾乎要哭。可惜我的心已經完全變硬了,流不出一滴淚,眼睛裡就始終是一團黯淡的濁光,乾澀得彷彿塞滿了泥土,好似給自己預先準備的墳堆。人生的此岸我已經呆膩了,比被旺火燒烤的母豬板油還要起膩,滴一滴到身上,十塊香皂都洗不乾淨的。

“該去尋找彼岸啦!”

我吃了一驚,誰在說話,房裡什麼時候來了不速之客。我猛一回頭,滿眼光影,一片虛空,頃刻間因為什麼也沒發現便彷彿擴大了無數倍,如果把它放出窗外,我想它一定能使外面黑暗的世界變成一片白晝,變成我要尋找的那個彼岸。

是我在告誡自己。從被埋葬的四年裡復活過來,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了。復活便須有一個復活的樣子,不能繼續做行屍走肉。其實我早知道的,不用自我告誡。我還是願意把那個聲音當成天外之聲,是我從外面滿山濡溼溫熱的氣息中吸來的一股涼氣,非常尖厲敏銳,一下就從我身上的毛孔鑽進體內,將我全部的經絡都疏通了。

那個“該”字似乎很有講究,它似乎意味著那被埋葬的四年也是應該的,至於我的陪葬,自然更是應該。此岸為虛,彼岸為實,由此及彼,順理成章。

這天下午,我昏昏沉沉的,一直睡到黃昏才從床上爬起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肚子有點餓,房裡什麼食物也沒有,便出門下山去吃了碗米粉。米粉很好吃,整個人頓時有了精神,彷彿長上了翅膀。我抬頭看了一眼天空,雖然暮色已隱隱約約地瀰漫開來,但云彩還是很明亮的,晚霞在緩慢地流動中變化著圖形,讓人驚歎蒼天那法力無邊爐火純青的畫技。我真想去山谷散散心啊,可惜不行,路上盡是往山谷走的人,他們一個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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