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李墒素有“純孝”之名,早早與文武百官一處宿在行宮外半里地的駐蹕大營內。
這三寶臺,還是上一回為了“鬥雞大會”而建。
皇上花白的頭髮束在紫金九龍冠中,與隨帶的陳嬪李良宜等幾位宮人們賞了一回月,聽了一陣風,感嘆一番“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之後,胖團臉上輕鬆快樂了一些。
政事煩惱,國務煩惱,皇上是個一聽見批奏章便頭疼的人,這些天藉著祭天大典,須好生輕鬆一番。又留下目前新寵的之藍國公主緋顏,準備聽一番樂奏。
緋顏來自西域,不但一手胡琵琶彈得如玉濺珠,還擅長劍舞,嫵媚中透著颯爽,與中原閨秀有著截然不同的風貌。她平日說話柔婉明理,挑逗起來又熱烈潑辣。
有道是“十八新娘五十郎,蒼蒼白髮對紅妝。鴛鴦被裡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將個明帝逗弄得面色紅潤,如老樹開花。
可惜緋顏公主身為外族,不得晉封妃嬪之列。
前些天,蠢蠢欲動的皇上被諸位大臣“進諫進諫再進諫”,才勉勉強強同意將這位可人兒只封了一個宜昭。因這位公主肌膚如天上明月般皎白,李績特地賜名為“納雪宜昭”,以顯示寵愛。
皇上正與納雪宜昭在輕紗珠簾之中款敘真情,有小黃門來報,說是清蓼侍詔紀子瞻有事面君。
明帝圓胖臉瞬間放光——又來一個可人兒!
這位紀公子出身寒門,家鄉受災流落到京城。
因生得美貌,不久便聞名京畿。
當時皇上正在壯年,忽然興起想要嚐嚐男色。便將這位家世菲薄的男孩傳入宮中,果見他體態柔軟,眉目妍秀,很是令皇上愉快了一段時日。
皇上略把玩了幾次,到底對於男色只是圖一個新鮮罷了,不久便將他擱在宮中。
紀公子是個安分之人,跟著宮中的閒人讀書寫字,還學著世家子弟的模樣,學一點騎射,不尷不尬地打發著他的歲月。
過了兩年,皇上因喜愛書畫,欲廣納丹青人才,開了清蓼畫院,令天下士族之中喜愛繪畫者按題作畫,選上者可入畫院專司作畫。
皇宮藏畫豐富,吸引了天下數百畫者入宮應試。
這紀公子安靜了這些年,忽然長跪寶鑾殿,要求入試畫院。
皇上心想,一介寒門弟子懂得甚麼書畫詩文?因與他有些情分,破例讓他入院應試,也可令他知難而退。
李績記得當年出題之人是齊安老侯爺夏正鐸,取了一句古人之詩:“蝴蝶夢中家萬里”。
大多數應試畫者作圖均為春花秋月,蝴蝶翻飛,好生旖旎。
唯有一張圖,畫了“蘇武牧羊”。
那蘇武白髮蒼蒼,枕杖而臥,兩隻春蝶在他頭頂翩然起舞。遠處是雪山草原荒蕪蒼茫。其畫之意境蒼涼開闊,那去國還鄉之情,讓人觀之潸然淚下。
夏老侯爺看得感嘆連連,說溫柔鄉久,還有人能畫出這關山月冷,實在難得。當場將此畫定為榜首,作畫者正是寂鎖深宮的紀子瞻。
紀公子以畫技改變了自身的命運,被封為“侍詔”。
他出身寒族,在官職上是裹足難前了。好在有了自由身,有時還能隨一些士族子弟出京“搜得奇峰打草稿”。這些年,學問越發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