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毒外,必定還有別的原因。
現在,他終於看見了宇文濤決心和憤怒的源頭。
半個時辰後,在百草鎮上最豪華的客棧裡,宇文濤正坐在大堂裡獨自喝悶酒,悶悶抽旱菸。項恆推開了天字一號客房的門,就看見宇文子喬憂鬱的坐在桌前,右手緩緩的撫摸著玉琴,神色黯然的就好像撫摸親人的墓碑一樣。
左邊空空的袖子正在搖擺。
宇文子喬抬頭看見項恆時,臉上就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莞爾道:“你來了。”
項恆看著他空蕩蕩的左手,聽到他的笑,彷彿看見了這笑容背後的痛苦,他感覺心被某種無形的利器刺了一下。
宇文子喬還是宇文子喬,鐵骰書生卻不再是鐵骰書生。
項恆忍不住的跑了過去,顫抖的雙手舉起他的空袖子,怒道:“這也是朱夢航乾的?”
他苦笑一聲,道:“的確是她。”
項恆說不出“我要殺了她給你報仇!”他已答應了忘愁師太不殺朱夢航,就算這個諾言再怎麼該死,卻還是一個不變的諾言,項恆不想違背。
他對這件事不用負任何責任,可他總覺得欠了宇文子喬什麼。他呆呆的坐在那裡,什麼話都說不出了。
鐵骰書生打破了尷尬,道:“玄韻。。。還好吧。。”
項恆點了點頭,道:“這幾天可辛苦了它,吃的比平時多很多。”
“帶我去看看吧。”
項恆黯然的起身,道:“好。”宇文子喬也站起來了,遲鈍的伸出右手去抱起桌上的琴。
他抱不起來,不是因為琴身的重量,而是他一隻手的遲鈍。
項恆儘量讓自己笑的隨意一些,伸出手幫了他一把,笑道:“只要你需要,我的手,就等於你的手。”
王龍客棧離這裡不遠,不一會兒兩人就到了。玄韻正睡在馬槽裡,睡的很沉。宇文子喬帶著欣慰的笑容,伸手緩緩撫摸它背上的傷痕:“這些日子,有勞替我照顧玄韻了。”
項恆微笑不答,輕輕拍著牛背,道:“這大傢伙不用人照顧,自己就能把自己照顧的很好。”理了理玄韻身子下的稻草,繼續說:“玄韻和我就好像是兄弟一樣。”
宇文子喬笑說:“是啊,牛也是能通靈的。”這時候,玄韻忽然醒了,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主人,騰的一下站了起來,伸出舌頭去舔宇文子喬的臉,還發出低微的吼叫。
“呵呵,你醒了啊。”宇文子喬笑的和玄韻一樣開心,項恆笑的更開心。可是玄韻忽然發現宇文子喬的左手沒了,神色變成了黯然,牛舌輕輕的在他左肩舔了舔。
宇文子喬嘆了口氣,盤膝坐在了地上,對項恆說:“把琴給我。”
項恆把琴放在他的雙膝上,沒有說什麼。
他嫩如女人的右手捻起蘭花指,在七根琴絃上奏出了一曲。
曲子不是以前那首狂放的《酒狂》,而是緩慢中帶著濃濃黯然的《漢宮秋月》。
他是感覺到左臂在隱隱作痛,還是想起了留星雨明亮的眼眸?
玄韻聽到主人的琴聲,也靜了下來,去欣賞。不僅僅是因為這琴聲優美,也因為它已很久沒聽到了。對牛彈琴有時候也並非對牛彈琴。
今夜,項恆憶柔和宇文父子重聚了,儘管每個人都經歷過痛苦折磨的洗禮,可是他們終於又重聚在一起,那種歡笑,足以撫平之前所有的傷口。
今晨的陽光,彷彿是這個冬天裡最亮最暖的。
仙鼎山的山道上,三匹白色壯馬拉著一輛四輪大車,車上有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宇文濤騎著一匹赤馬走在最前面,呼呼的抽著旱菸。宇文子喬騎著玄韻走在後面一丈。
騎著馬的項恆和坐著小馬車的憶柔就在宇文子喬的旁邊。此刻項恆和憶柔的的心情終於不再消沉。宇文濤呼呼的抽著旱菸,於是他兒子宇文子喬就說道:“爹,你以內尚有毒素,抽菸不宜啊。”
宇文濤笑著說:“眼前的仙鼎宮能治好我,怕什麼?就算治不好,也是一個死,那在死前不如多抽點。”
王天虎和王天豹沒有阻攔一行人,因為有一輛裝載著大批白銀的大車,比任何上仙鼎山求醫的大車都要多。檢查過裝銀子的大車後,兩人莊嚴的眼睛裡,映出了項恆的身影,莊嚴的表情又變成了輕蔑,王天虎道:“原來是項兄弟啊,無羈刀賣給宇文先生了麼?”
宇文濤看看兄弟倆,又看看項恆,奇道:“你們認識麼?”
王天豹笑道:“昨天剛和這位項兄弟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