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心裡無比感動。人生在世,有這樣的兩個知己,真是雖死無憾。他是讀書人,此時卻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深吸一口氣,朝廚帳裡的兩個人做了個揖,毫不客氣地收下銀票跟令牌,大步走了出去。
“他還會回來的。希望我猜錯才好。”魯冰花說。
“女兒心事,變幻如雲霞。誰知道呢。”南燭滿懷祝福地說。
“你也夠女兒家的,一會兒著急一會兒歡喜的。”魯冰花嘟囔道,“別亂要人擔心。”
南燭心裡嚇了一跳,想想也是,自己的表情變化不可能瞞過狡猾的魯冰花。若不是魯冰花有先入為主的觀念認定自己是男子,魯冰花本身的行為舉止又異常娘娘腔,否則恐怕要瞞他都不容易。想想魯冰花對自己的好,南燭險些把自己最大的秘密全盤托出。
到底忍住。
兩人收拾好東西,等待杜若的訊息。一時之間,廚帳寂靜無聲。魯冰花懶洋洋地靠在麵粉上休息。南燭便走出廚帳,獨自坐在一個木墩子上等訊息。白天白及帶來的訊息像是一場飄渺不實的夢,讓她歡喜不已,半點倦意皆無。
正想著,聽見半山坡上傳來飄渺笛聲,悠悠揚揚,如泣如訴。
南燭信步走上起伏的茅草坡。夜風撫弄,茅草輕搖。滿地銀枝間,沐王一身黑衣對著波光粼粼的小河。笛聲從他唇間指間淌出。
南燭到。笛聲止。
沐王道:“你來了。”
南燭噗嗤一笑道:“王爺生得一雙好眼睛。”
沐王道:“莫拐著彎罵人,本王后腦勺上沒長眼——你也不想想。這營地裡大本夜不睡還能到處晃盪的還有幾人?”
南燭吐了吐舌頭。
沐王心裡想說的是:又有幾人有你身上的香味。
那種清甜的香味,莫名地撩撥著沐王的心扉。但這後半句話,沐王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的。
“維郡世子,喜怒無常。這個給你。”沐王手一甩,一道銀光擲向南燭。南燭接住。原來是一把銀色小匕首,卻隱在笛身裡。鏤刻精細,還帶著明黃色的穗子,一看就不是俗物。
“這是我幼時的佩劍。借你用用。”沐王道。他背對著南燭,南燭看不到他的表情。那神情竟是不捨。連沐王自己都不明白自己為何如何難受,明明是要南巖風離開這三五天,卻擔心得像是要過三五年。
“哈哈,好東西呢!要不送我算了!”南燭沒心沒肺地抽出劍,一泓銀光賽雪。
“那個……早去早回。”沐王低聲道。
“咦?”南燭停住玩弄匕首的玉手。
“本王是說,早去早回,不要耽誤時間。違者軍棍伺候!”沐王提高音量道。說完一摔袖就走。壓根不看南燭一眼。
一身玄衣很快消失在夜幕裡。
南燭愣愣地捧著劍站在搖曳的銀枝之中。“他……莫非是特意來送我劍的?”南燭自語。
作者有話要說:
☆、41
手中的劍,還帶著他的餘溫。夜幕已經隱去他離去的身影,卻留下漫天星斗。
南燭愣了一回,嫣然一笑,將短劍收入腰間。
而此時,秦子敬正在帳裡奮筆疾書。
“守帳人的床佈置好了?將那個水墨四君子的屏風移過去。”秦子敬交待。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都搞不清秦子敬是怎麼了,怎麼突然如此關心守帳兵士的事。先是特意加了床,然後又是換這換那。
“喂,小公爺不是跟南小弟過不去嗎?”兩個送公文的侍衛走出軍帳後道。
“你以為呢,八成是要整南小弟。嘖嘖嘖。”另一個回答。
“南小弟守帳,那美人兒怎麼辦?嘿嘿嘿嘿,豈不浪費了?又或者南小弟可以看見滿室春光?嘿嘿嘿。”
“秦小公爺是要做大事的人,一般女子壓根不會入眼。”人答。
秦子敬環顧四周,守帳的床鋪擺在副帳內,與主帳用一張屏風隔斷。“她許久沒睡過床榻了吧。”秦子敬心裡想。雖說如此,秦子敬又在心裡說:“活該。誰叫她逞強。”似乎只有這樣說,自己的愧疚感才能稍稍平復一點。
記憶中的南燭是個貪吃愛誰無憂無慮的小傢伙,摔了跤會哭,刺破了手會哭,稍微兇她一下也會眼淚汪汪。可是如今的南燭卻裹著薄被睡在地上,她的牢騷還沒有魯冰花那個娘娘腔多。她淘氣的笑容倒是全軍都看得見。南燭的堅韌,出乎他的想象。再想到她以前的嬌痴任性,心口就堵得慌。把南燭變成這樣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