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除了她,我不肯讓其它丫頭抱。我媽媽因此也很關照那個姐姐,不久她就被贖了身,當了人的繼室。她被贖身以後,我很想她,我就偷偷溜了出去。我的記性比一般娃要早,記得也多,儘管才四歲,找到她的新家卻不是問題。我找到了她,她卻不再願意抱抱我。在出門時,她給了我一巴掌。她說我是骯髒的孩子。
我狠狠地哭了一晚。我哭我娘也跟著哭。
五歲那年,我娘送我去私塾。我很高興。孃親也很高興。你說我心眼多也好,說我不像個小孩也好,總之,為了相處愉快,我去的那天特意帶了一大包難得的果脯,分給所有的同學。在先生出現以前,一切都很美好。後來,先生來了。他說我是青樓的孩子。□□的孩子。說我這種人讀書幹什麼,以後也考不了官的。說我孃的腳玷汙了他的門檻。我一生氣就拿硯臺打了先生。我念書的第一天,就跟先生不歡而散。那天晚上,我又是哭,我很想上學,可我不想再見那個先生。我哭,母親就陪著我哭。
我不哭了,我哭,除了我孃親會傷心外,沒有別人會勸慰我,甚至關心我。
我開始在青樓裡認師,有才華的姑娘們比那些古板虛偽的道學先生要好很多。而且我是老鴇的孩子,她們對我都很好。虛情也好,假意也好,仍然只是為了利用我也好,總之我樂意跟她們一塊。琴棋書畫詩酒畫茶,品鑑玩耍描金牙,甚至管賬理事烹飪。我比所有的紈絝子弟更紈絝也更瞭解紈絝。我長大了,我會幫娘賺錢。賺錢賺得最多的時候,我用金子給娘做了三雙鞋。日起攬紅紗,夜睡芙蓉帳。不知多少人羨慕我穿金戴銀呼奴使婢日日香豔奢靡的生活。可是我沒有朋友,沒真心朋友。偌大的青樓,人來人往,無處不熱鬧,可是我很孤單。
孤單到我總想逃出去,找個地方哭一場。可是我不會這麼做,因為我娘找不到我會傷心。
十一歲那年,我出門進貨。那時我已經接管了家中所有事務。雨大風大,我進一家茶館躲雨喝茶,遇上了一個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少年。我們很是投緣。交換了扇墜,約好半月後再見。如此過了三個月。我很高興,我交到了第一個朋友。看到我容光煥發,我娘也很高興。可是三個月後他卻再不來了。我等了整整一個冬天。最後按捺不住尋了過去。他關門不見。他的下人說我是下賤之人,說我沒資格跟他做朋友。我的扇墜被他從矮牆上丟了出來。
我的朋友就這樣沒了。我到底是個孩子,我又忍不住哭了。不敢讓我娘看見。我娘還是知道了,抱著我哭個不住。那時候,我倒寧願我是個姑娘,這樣就能跟青樓裡的小丫頭片子們做朋友。就算我不聰明,也不至於這麼孤單。所以,自打那以後,我就沒了真心交朋友的心。直到遇上你跟獸醫兩個怪物。
別人也說我變了娘娘腔。生意上的人明裡暗裡說我枉費了一張好臉蛋,卻是個陰險的人妖。說我不做公公都可惜。
我才不管他們說什麼,繼續陰險我的,賺我的錢,只要我娘開心我就開心。可是我真的很孤單。
沒人能跟我說說心裡話,我也不會傻到把心裡話說給別人,甚至孃親。我小心翼翼地,唯恐再被人在心窩子裡捅上一刀。
這樣。漸漸地我也就不記得哭了。連在小院裡待著時,我也只記得喝酒不記得哭。其實有時候想想,能正兒八經地哭出來,也是很舒服的一件事。連哭都忘了,我真不是個好人。對不對南南?”魯冰花笑說。
這個人的笑裡,其實有那麼多無可奈何。
他生在最卑賤的地方,卻由最卑賤的一群人捧看人世間最喧鬧的繁華。他骨子裡驕傲,尊嚴卻一次次被踐踏。他的單純早就死在青樓不見天日的黑暗裡,可是卻仍留了一片溫柔給他的母親。他是擅用手段,他是陰險冷漠,可是在那樣的環境裡,他如果不選擇保護自己,只可能被吞噬。
南燭終於開口道:“不是。你是個好人。”
“咦?”南燭側回頭沒看見魯冰花。
這傢伙人呢?
說完就躺?
南燭疑惑地翻過身坐起來。還未坐穩,一隻大手就從過道里伸出,一把拉住南燭的胳膊。往下一扯!
“哎呀!”南燭驚叫一聲。事發突然,南燭一個重心不穩,被魯冰花一把扯住整個身子跌進了過道。臉蛋剛好跌在了魯冰花的胸脯上。
“喂!”南燭掙扎了一下。
“別動。”魯冰花說。不容反抗。
聲音低低地。似乎有些發酸。莫非南燭一句話把他惹得很難過?
他難過什麼?不想當好人?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