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毒尚不食子,留此人物,必定是個禍害。洛自醉的視線與皇戩的目光在空中交錯,交換了些雙方都明瞭的訊息之後,便自然而然地移開了。
“聖上,調查之事固然緊要,但,休後之事也請儘快作出決斷!”周丞相毫不畏懼地站出來,躬身行禮。方才的咄咄逼人沒有效用,不過,他顯然並不打算就此罷休。“倘若聖上不盡早下旨,只會令我池陽禮制崩毀之辱更難消!”
“聖上,請下旨!”
“住口!朕自有判斷!何時輪到你們揣測朕的意思、指摘朕的不是了?!”
“聖上請息怒!臣等無意揣度天意!只是情勢至此,請聖上舍棄情誼,作出公正的決斷!”
情勢至此……太子派已被他們逼至絕境。被敵人將一軍後,惟有隱忍、惟有給對手製造假象、惟有找到最佳的時機,方能反敗為勝。在此情形下,太子派不得不保持沉默,這也讓皇顥陷入了孤軍奮戰的境地。
此事已經無法延緩,更無法挽救。
但,倘若後亟琰不自請離開,或許,此情此景將日日在朝中上演罷。直到民意無法違……直到溪豫亦有反應……
就在朝堂上的一片紛雜即將告一段落之時,議政殿外傳來一聲輕笑。
“聖上,您就依了他們罷。他們所言句句在理,令我心悅誠服。因此,就算皇上不下旨休後,我也要自請休離。”
隨聲入殿的,正是笑盈盈的後亟琰。他泰然自若的風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皇顥的臉色微微變了,想是沒有料到後亟琰居然如此乾脆利落。
不僅他,即便是洛自醉也未曾料想到,他會在下決心的次日便行動。
後亟琰緩緩走到殿中央,向皇顥行禮,而後,笑著將一個金漆摺子遞給了徐正司。
徐正司頗為難地朝他彎腰行禮,有些猶豫地接過摺子,瞥了立在不遠處的洛自醉一眼,轉身呈上去。
皇顥仍目不轉睛地盯住後亟琰的臉孔,接過摺子後,他也只是垂目飛速地掃了一眼,立刻抬起眼,臉色越發沉鬱。
“這便是你給朕的答覆?”
他冷冷地問。
後亟琰笑著頷首,道:“曾以為可與陛下攜手一生,但,看來,陛下與我的緣分註定有此一劫。”
皇顥眯起雙眼,沒有應答。
一陣能令在場人窒息的靜默過後——
“也罷,既是你的希望,朕也不能強求。”
出乎絕大多數臣子意料之外,他竟神色平靜地答應了。說完便執起硃砂筆,在摺子上頭批了數筆,而後取出玉璽,蓋印。一系列動作有如平常批奏摺一般,有條不紊,迅速從容。
“多謝陛下寬宏大量。”後亟琰鄭重地向他行禮。
皇顥閉上眼,抬抬手示意他起身。
“亟琰還有一事相求,望陛下看在多年情分上答允我。”
“但說無妨。”
“我想向陛下要一個人,帶他回溪豫。”
此話一出,群臣登時一愣,接著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無數目光落在洛自醉身上。洛自醉恍若未覺,想起昨日後亟琰說還他人情之事。
要這麼還麼?
他不禁苦笑。
他知道,後亟琰想趁這個機會,將他帶出宮廷,給他自由,也算是償當年的諾言。
可,此時此刻?
“不知殿下所說何人?”皇顥睜開眼,銳利之極的目光停在洛自醉臉上,沒有分毫情緒變換。
“洛四公子。”後亟琰回道,神情仍然輕鬆,彷彿他所說的人,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而非池陽文宣帝宮妃棲風君。
洛自醉臉上雖平靜依舊,心中卻驚異之極。
他到底在想什麼?這種時候,要皇帝的宮妃,豈非更往傳聞中糾纏不清的兩人身上抹黑?
倘若皇顥真答應了他,往後,他洛自醉和溪豫二皇子殿下的關係可就再也洗不清了。而且,皇顥也將蒙上奇恥大辱。不止如此,這邊的事情尚未平息,他怎能就此一走了之?不能確定洛家安全無虞,他如何能安心?
殿下,你以為,我會走麼?
還是說,你不過是博個可能?
皇顥冷笑一聲,道:“朕向來有成人之美。若棲風君答應,朕自當準他出宮。”
後亟琰垂首表謝,遂笑吟吟地望向洛自醉。
洛自醉也淺淺一笑,朝他頷首行禮,道:“多謝殿下還記得昔日笑言。他日若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