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突然便想起這些事了?黑暗中,他停下腳步,靜靜望著前方。這仍是沒有光亮,沒有聲響,沒有氣味,萬物皆無的世界,然而卻似乎與先前有些不同了。他能感覺到,有人正滿懷興味地注視著他。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任何動作,垂下眼原地站立著。
“你似乎想到了有趣的往事。”倏然,那人的聲音響起來。
身處這個世界,連思考也不受自己控制了麼?他挑起眉,依舊一言不發。
“你如何看待兩位表兄?”
“表兄?”
“兄弟”此稱用在他們之間未免有些可笑了。他們所共有的,不過是皇室血脈而已。
“或許說敵手更恰當些罷。你覺得他們如何?”
“從未細想過。”
“與他們爭鬥五載,就連一點感觸也沒有麼?”
他輕抬起眉,望向虛空之中,勾起淺淺的笑容:“若定要說,那便是他們籠絡人心的本事高明罷。”在朝內,控制了一部分先帝臣屬,且煽動軍隊叛亂;於朝外,將搖曳拉入陣營;在鄉野,得獲一群高手充作刺客。每一步都必須小心翼翼,不能出差錯。不得不說,他們是很厲害的對手。
那人輕笑:“恐怕你最為在意的,便是那位背叛的修行者罷。”
“如何能不在意?他們能撐到今日,幾乎全憑她的力量。”
“她的所作所為亦是命運。處處為難你,都是你命中註定的考驗。”
他低低笑出聲,話中蘊著些寒氣:“怎麼,你一點也不在意侍奉你的修行者叛出作惡?”
“若非她違背原則,你又怎會在這裡?”
“所謂的因果聯結麼……”
腳底的黑暗驟然褪去,地面變得異常柔軟,猶如踩在雲端一般。他垂眸俯瞰底下巨大且美麗的都城,一時有些出神。就在這剎那間,他彷彿聽見高塔上金鈴搖動的聲音,悅耳清脆,如風彈奏的樂曲。
“他死了。”
“何時?”
“方才。他的血脈不及你濃厚。”
他略微側首,暗中仍不見這人的蹤影:“那我為何還在此處?”
“我尚且無法判斷,你能否成為一位復興之帝。”
“所以便將我拘禁在此?既已將我困在此地,又何談復興?”
“也有那修行者的緣故……你想盡早甦醒?”
他望著腳下寂靜的街道,眯了眯雙目:“你要得到怎樣的回應才滿意?”難道帝皇便須最為自私?便須捨棄一切?便須只看著那權勢,只想著隨心所欲?
那人沈默了。
他也靜靜地看向行宮,彷彿想要自那些塵粒般細小的人影中分辨出愛人來。
良久,他忽然打破了沈寂,道:“即將開戰了。”
那人一聲嘆息,而後,世界重歸靜謐。
醒過來的時候,洛自醉正巧聽見殿外的鍾鼓報時聲。
辰時正,他睡得並不長。憶起合上眼之前,一旁的洛自持沈思的神情,他不禁微微笑了笑。有他家二哥在側,情緒再怎麼紛亂也能逐漸恢復平靜。休息過後,他亦已完全如常。現下回想起來,昨夜的失態也似乎有些不真實。
洛自醉有些懶洋洋地舒展雙臂,拉開床帳,望了望几案邊。洛自持已經離開了,寢房中沒有半個人。
太過安靜,與稍早時的熱鬧截然相反。不過,這兩種情形他都有些不適應。
依照禮儀,葬儀祭拜應自巳時開始,到酉時結束。雖然他難得地又渴睡起來,且也並不願再踏入汝王別府一步,但身為溪豫皇室,已由不得他隨性行事了。
洛自醉輕輕嘆息著,起身著衣。待要尋找禮服和冠帶時,卻見雙生子正躡手躡腳地從門邊溜進來。
似乎沒料到正巧被他撞破,臨和陌抬首望著他,臉上帶著幾分尷尬之色。
看他們慌忙將雙手藏在身後,洛自醉略抬起眉,笑了笑,道:“正好,爹遍尋不見素服,你們幫爹帶過來了麼?”
兩個孩子退到榻邊,有些緊張地望著他。
好一會,洛臨才回道:“爹,死的不是壞人麼?去拜祭壞人做什麼?而且爹受了傷,又沒睡多久,不如待在行宮得好。”
洛陌忙不迭點頭附和:“是啊。爹,別去了,孩兒陪您下棋。”
難得兩個兒子都這麼孝順,洛自醉不禁一笑,搖首道:“傷都敷了藥,應該沒有大礙。雖說是去拜祭敵手,但陛下會與我同去。你們也都知道他的手段厲害,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