閒著也是閒著嘛,在舒綠這種忙慣了的人看來,宅在內院裡的生活還是太無聊了,多找點事做還是挺好玩的。
歐陽夫人從下人口中聽說了這些事情,對舒綠的觀感就更好了。不久後歐陽潤知也知道了這種情況,還親口跟舒綠道謝。
舒綠當時半開玩笑的說:“女兒給母親做些湯水也很尋常,不值得大哥這般鄭重道謝。咱們是親人嘛。”
這一句“親人”讓歐陽潤知的心情又足足低落了好久。
舒綠顯然是明白自己的心意的,所以才會那麼刻意的拉遠自己跟她的距離。每次見面的時候恪守禮節不說,一有機會就說些這樣的話來提醒他,這使得歐陽潤知越發鬱悶了。
越是如此,歐陽潤知卻越是放不開她。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魔怔了還是怎樣,對於不可能再實現的事情,為什麼還是難以釋懷呢?
這太不像他的行事作風了……
此刻,在信園的長廊裡行走的歐陽潤知,看著眼前那一抹窈窕身影,眼裡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淡淡的憂傷。
她今天很美。一頭濃雲在頭頂挽成略為正式的高髻,餘發自然垂下披於肩上,顯得十分清純可人。頭上僅插了一支翡翠珠釵,卻是歐陽夫人在認親宴上送她的那套頭面裡最貴重的一支釵子,既不會太寒酸,也沒有過於搶眼。
她身上穿著新裁的夏衣,一如月華瀉地般柔美,襯得她明月般皎潔的面龐越發秀麗。
舒綠的生日在四月底,因在孝中不好做生日,也就沒有提起,但她已經滿十三歲了。
十三歲,已經不能算懵懂孩童,而是真真切切的豆蔻少女了。
一行人隨著韓府的家僕繞過幾道迴廊,又穿過兩個不大不小的垂花門,才來到信園的西苑。一路上,又遇到了幾撥客人,都是氣度儼然的華冠麗服之人。
舒綠隨意打量了幾眼,心下暗歎說今天來的果然都是些大有身份的貴客,他們這幾個怕是要敬陪末座了。
也不是說這些客人的衣著有多麼的奢華,排場又如何的嚇人。但是舒綠能看出來,今天來的這些客人和上回她在品香會上見過的那些富家夫人、小姐是不一樣的。
氣質這種東西是騙不了人的,官家千金和富商小姐之間的差別,舒綠一眼就能看得出來。她上輩子和這些人打了多少交道,在識人方面還算略有心得,基本上不會走眼。
比如現在走在他們前面幾步的那兩位小姐,別看人家穿得一般,可是那種大家閨秀的風度卻是一等一的,走動時目不斜視,即使談笑時也極注重儀態,一舉一動都進退有度。
舒綠看著都羞愧了,自己暗暗學著歐陽婉的修養那麼久,出來和人家正版古代閨秀一對比,馬上就有一種山寨感。她覺得自己現在非常需要一個專門的禮儀老師,也就是一般人家稱為教養嬤嬤的那種高階家教——前提是她要繼續在社交圈子裡混的話。
不過這念頭也是一閃而過,舒綠決定目前還是以自學為主,多看多聽就是了。
因為見了這幾位千金小姐的舉止談吐,使得舒綠更多了幾分小心。她暗暗告誡自己,待會到了賞荷會上,少說話少走動,免得一不小心丟了人。
展眉倒是很隨意,和歐陽潤知並肩而行,一路上沉默不語不知在想著什麼。
才進了西苑不到十步,舒綠等人就被引到又一個迴廊入口。這時舒綠才看清,整個西苑幾乎就是一汪荷塘,在這偌大的荷塘上架設著無數迴廊亭臺,閣樓水榭。然而建築雖然不少,信園的主人卻將其佈置得錯落有致,該緊秘密處緊密,該寬疏處寬疏,就如一副天然的水墨畫卷般,美不勝收。
這便是江南園林美景的極致了……
舒綠無聲地感嘆著今兒大飽眼福,微抬起眼將這夏日荷塘的風光盡收眼底。園中客人雖多,卻絲毫沒有嘈雜吵鬧的感覺。此時大概王妃和世子等東道還未到來,眾人三三兩兩地站在水榭與迴廊間,與相熟的親友談天說地,又或是和舒綠一般欣賞著這園中的景緻。
忽然間,舒綠聽到一聲若有似無的琴聲幽幽傳入耳中。
誰在彈琴?
琴聲漸漸清晰起來,錚錚如暴雨傾盆,淙淙如山澗流水,一股一股地從彈琴人的指尖滑出,隨著水波在荷塘上空飄飄蕩蕩。
幾乎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談,靜靜站在原地,傾聽這彷彿從雲間傳來的天籟。
在一段疾風驟雨般的快彈過後,琴聲漸趨於平緩,但又時不時挑高几個音符,就像調皮的魚兒間或躍出了水面。再過得片刻,琴聲猛然轉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