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另一陣咳嗽。
乾咳著,喉嚨生疼。
身側的侍從見狀趕緊拿披風往蒲方遠身上披,卻被蒲方遠一掌推開。
“這個年紀,是該服老了。”蒲方遠苦笑著,然後抬頭道,“殿下他們議事……現在也不知道議出了結果沒。”
那侍從站在一旁,畏畏縮縮地,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
蒲萱從小就和別的孩子不同。
雖然一樣一出生就哭,雖然一樣看到喜歡的東西就哭著鬧著想要,雖然一樣會稍有不樂意便摔打四周的東西瀉火……細細想來,蒲萱還真是從小就不讓人省心,普通的小孩子會令人討厭的地方,她全佔齊了。
但是蒲方遠總覺得蒲萱不一樣,或者說他總覺得蒲萱應該不一樣,這或許只能歸結於他一直以來對蒲萱的溺愛。
他一直以來就只有蒲萱這一個女兒,年少輕狂時雖然惹過不少風流債,但唯一認真對待了並且明媒正娶了的只有蒲萱的母親,蒲萱的母親身體一直不好,生下蒲萱之後更是整日抱病臥床,就算是再細心的照料,也只讓她活到了蒲萱兩歲的那一年。
蒲萱的母親葬在了蒲家的祖陵,蒲萱從未去祭拜過,就算是全族的祭禮,蒲萱也會找各種各樣地理由不去,甚至半路跑掉。
或許蒲萱是不記得那個一直溫柔陪伴在她身側的,夜夜拍著她的身側直到她熟睡的女人了,畢竟那只是她兩歲以前的事情而已。
蒲方遠從未因此責罵過蒲萱什麼,逝者已矣,在蒲方遠此後的生命中,只有蒲萱才是他那比什麼都重要的一切。
然而蒲萱選擇了走,走前一句話也沒對他這個父親說過。
“議事?伯父你不在,只我們幾個小輩議事,自然難以議出個所以然來。”
蒲方遠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一愣之下卻沒有花太久來做出反應,當即便撐著座椅起身,努力地轉身想要行禮,“殿下……”
“伯父你腿腳不便,不必多禮。”舒言臉上一如既往地帶著那麼一股風輕雲淡地笑容,說話間向後看了一眼。
蒲志銘立馬衝上前扶住蒲方遠。
蒲方遠卻是嘆了口氣,抓住蒲志銘地手臂,重新彎身坐好,“殿下現在,居然有空來看老臣。”
要是以往,舒言會親自來扶。
雖然舒言從未多說過什麼,但在一言一行之中,早已……
“我聽聞伯父身體不適。”舒言望著身後的一人道,“便帶了醫師來幫伯父看看。”
那名醫師站出來,對著蒲方遠行了一禮。
蒲方遠笑道,“殿下的這份心意,老臣感激不盡。”
醫師把了把脈,給出的結果是旅途勞頓,然後偶感風寒。
至於天氣一冷便腿腳痠痛,這是蒲方遠的老毛病了。
沒什麼大礙,不過是老了而已。
人一老,就總是愛回憶從前。
蒲萱小的時候,還是一個肥嘟嘟白淨淨軟綿綿的女娃,現在倒是長得和她母親越來越像了。
蒲萱小的時候,每當蒲方遠回家去看她,她都愛理不理,每次蒲方遠給她帶了禮物,都會被她隨手扔在一旁。
蒲萱小的時候,有的便是一股惡劣至極的性子,時常對著家裡地僕從大呼小叫,甚至會對著他這個父親大呼小叫。
但是蒲萱在還很小的時候,便會時常望著天空發愣。
蒲方遠曾看到過蒲萱孤身一人呆在花園中,三四歲地年紀,伸手握著剛到她頭頂地石桌的桌沿,背靠著石凳發著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三四歲地女娃,應該是什麼都不會想的才對。
很少會有小孩像蒲萱這樣時常發愣。
莫非她還記得,在她兩歲以前,有一個女人會每日每日地抱著她坐在那個石凳上,倚靠著桌沿,微笑地對她講著許多躲藏花園角落中的小故事?
蒲萱不喜歡聽故事,她母親和她講時候她會不耐煩地扭動,但是在她母親走後,她會每日每日地待在花園裡發愣。
“伯父你在想些什麼,這麼入神?”舒言突然問。
蒲方遠一愣,隨後苦笑道,“我只是想著,不知不覺間,原來我已經老到了這個地步。”
以前蒲方遠從來不會這麼經常地回憶。
回憶著過去,回憶著那個軟綿綿肥嘟嘟白淨淨,一支臂彎就能抱起的女娃。
儘管那個女娃的性情惡劣,會伸手不耐煩地拍打著抱她的人,但是哪怕蒲方遠看到的永遠只是她嘟著嘴一臉不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