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各懷心事,飯桌上少有這麼安靜,小包的身心都撲在後院的黃狗上了,幾次都把筷子戳到鼻樑上,又怕被人取笑,只得憋著疼傻吃。當然並不是所有的人都死拗著要知道棺材裡是什麼的。餘寡婦埋頭吃飯,吃飯吃飯,還是吃飯好,吃飯不得罪人,吃飯最安全。展茹依舊不怎麼開懷,只吃了一點就悶悶地一個人回屋。珍珍和姚慶自知理虧,早早地溜走了。只有陳掌櫃氣定神閒地一口一口認真吃飯,繼而叮嚀小球,飯碗邊上粘了半顆飯粒。
吃罷晚飯,各自散去。
展茹一個人在屋裡生自己的氣,好歹也是江湖兒女,御貓的孫女兒。現在怎可落得這麼孤一,曾聽人說過“生如浮萍”這四字,怎料想自己也有這樣的一日。
罷罷罷,榮華富貴讓他們稀罕去,什麼御史千金,什麼官宦子弟,姑娘不伺候了還不行麼。也沒有什麼可收拾的,整了整身上的衣衫,就出了屋,不走前門走後院,迎面遇上陳青口。
陳青口見了她熱絡地招呼:“展姑娘,你不來我也正要去尋你!走走走!”說著就將貓姑娘拉了過去。
展茹七上八下地琢磨他的用意,只見他一臉壞笑地頻頻催促,貓姑娘也不好拒絕。又想不出要怎麼解釋自己的去意,只得隨他騰身上房。
陳掌櫃在房梁處選了一處僻靜之地,倆人安置下來,這個地方視野十分好,能將院內的一草一物收入眼底。他做手勢告訴展茹別動,別發聲,其實這裡也沒別的東西,只有那口孤零零的棺材和餓得發昏的黃狗矗在那裡。沒一會兒,小包、包打聽、包姑娘親自拖扯著鄭傻子就偷偷摸摸來到院內。
小包手裡還握著些東西,黑黝黝的看不真切,見她小心翼翼地往黃狗鼻子底下送去,可能是些吃食。起初黃狗不肯就範,無奈乎,狗也是有血有肉有爹有媽的活物,活物總要吃喝拉撒的,它鼓起銅鑼大眼警惕地四處張望,它看上去很明白周圍有多少人覬覦著這口棺材。
小包和傻子退了幾步,躲在走廊的一頭,給黃狗留出足夠的距離享用包打聽精心準備的佳餚。這狗到頭來還是沒有聰明過人吶,看了看前後左右,聞了聞吃食,一口一抬頭地,小心翼翼地咀嚼了起來。
展茹的心一酸,她實在不明白陳青口為何要帶她來看狗吃食。難怪餘寡婦要說男人的心難猜,還真的是不好懂。他為什麼不知道她的心思呢,她要的其實很少,哪怕是隨口一句無關痛癢的安慰話,都足以將她留下。此時此刻,陳青口津津有味地偷窺著院子裡的小包和傻子,這瓷公雞如此不解風情,倒讓展茹傷心之餘更添陰霾。
也不知道包姑娘在吃的裡面放了什麼,反正大家都很有耐心地等著大黃狗側躺下來,哼哼唧唧了一會兒,就沒了響動。包姑娘推搡傻子,讓傻大個兒湊上去看,傻子咧嘴樂,用手使勁指那條黃狗:“昏了。。。真的。。。昏了。。”
包姑娘這才放心大膽地走過去,邊走邊埋怨傻子出聲太大,她細聲細氣地講:“大個子,你別出動靜,你還不知道嗎,陳掌櫃比賊還賊呢!別叫他聽見!”
陳青口在黑夜裡摸了摸他珍愛的鼻子,心想,就你們這點花花腸子,還想瞞過賊家祖宗去,早八百年呦!
傻大個有一股子力氣,挪走黃狗不費吹灰之力,但是這棺材板還真的不好撬,上面有老粗老粗的釘子上得死死地。傻子一點一點啟開四周的釘子。這紅木的板子終於鬆動了。傻子和小包努力地把棺材蓋挪開一個口子。
再往裡瞧,陳掌櫃說的真地是實話,裡面是人,是個才入殮不久的死人。
陳青口飄落在院內,深深一躬,對著屍身畢恭畢敬:“老人家,得罪了!”
抬來棺材本就是俠義之舉,只可憐那一家三口威武不屈死在悍婦鞭下。既然小包姑娘那麼熱衷於開棺驗屍,陳掌櫃不能浪費這來之不及的機會。
棺槨十分講究,細細看棺蓋上有天上二十八星宿的木刻星圖,椴紅木板壁上塗有少許硫磺,驅蟲防盜之用。棺蓋內側有鎦金漆的五彩描,繪的是一些吉祥的神獸,皆是仙鶴、麒麟、龜蛇之類的。屍身頭枕一整塊腐玉,這種玉又名蟦石,或名蟲玉,據稱是一種有靈性的石頭。只要有人手持火把靠近,它就會散發出黑色濃煙,繼而腐蝕周圍的物品。逝者是個白髮老者,身下藏有大量的香料和中草藥,如辛夷、茅香、桂皮、花椒、乾薑等,這些都是“去穢”之物,再看老者身上的服飾,分明是閒官模樣,想必身前曾有官階,此外還有一些瓷瓶、玉如意等陪葬品。小包雙手攥在一起,警惕地盯著陳青口的手,似乎怕陳掌櫃偷人家的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