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頃刻就要來到。
林中萬葉千聲,簌簌莎莎。
霍錦繃緊了神經,每一片樹葉,都可能是名劍的衣角;每一次樹葉的搖動聲,都可能是名劍的氣息。
林中只有這一條路走。
名劍明明是從這個方向離去。
怎麼卻見不到蹤跡?
惶然。
四顧。
忽聽兵器交擊,從來處傳來。
霍錦陡然醒悟。
——烏雲聚合的那一剎那。天光一暗。
名劍早趁著那一暗的霎那,從她眼睛底下,掠了回去。
霍錦赤足在泥濘地裡狂奔。
以最快的速度回返到溪水邊,但眼前所見卻令她急停。
——名劍站在溪水中,一手環抱著失去知覺的周冰,一手持著青絲,斜斜遙指。
而他所指之處,船孃已取下斗笠,秀髮被風吹得凌亂,貼住面頰。原本婀娜的體態早已經緊繃起來,戰意逼人。
“屬下無能……”霍錦在泥濘中向著船孃跪了下來。
船孃並未看她,眼睛緊鎖住名劍,口中冷冷道,“起來掠陣。”
豆大的雨點,一點,一點,落下來。
落在眾人身上,面上。
也落在周冰的臉頰上。
她輕嚶一聲,便要醒來。
——船孃動了!
周冰若不醒,名劍偏如手中持著一個物件,無礙進退。
周冰若不昏迷,名劍儘可以與她交流,配合作戰。
但周冰醒來的一剎那,名劍勢必分神,向她解釋眼前情況,溝通彼此意見。
就在這關鍵的一剎那,船孃出手。
斗笠急速飛了出去,邊緣露出一排利刃,切割向周冰的咽喉。
而兩條比霍錦的黃金鍊粗上數倍的火紅鐵鏈,鏈首帶著尖鉤,敲向名劍雙眼!
同一時間。
霍錦亦向名劍的右側,踏出一步。
名劍左手抱著周冰,右手持劍。
左側乃是湍急下游。
右側乃是退路。
她只需要封住名劍退路,便已足夠。
但——名劍卻未如她所料,向右騰挪。
名劍青絲輕挑。
如挑起情人的嫁衣一般溫柔。
飛卷的斗笠被挑正,迎向火紅鐵鏈。
鐵鏈擊穿斗笠,繼續前行,一派勢取名劍雙目的兇狠勢頭。
但被斗笠一阻之下,鐵鏈已慢。
名劍施施然向後仰去,避開了鐵鏈來勢;抬手之間,青絲分毫不差地捲住了兩條尖鉤。
船孃冷笑一聲。
若以為,她將兩手武器都集於一處,讓名劍單手可破,便大錯特錯。
尖鉤脫卸。
兩道鐵鏈如靈蛇一般,回撤半尺,一左一右,捲起漫天鏈影,罩住名劍周身。
此時暴雨已如斷線一般,貫穿天地之間。
雨幕,雨聲。
所有的招式與移動,都在暴雨中失去先機。
唯有船孃那霸蠻的內力,將周遭雨水盡皆蒸騰,耀出微小的彩虹!
名劍終於向右移動。
霍錦黃金細鏈出手,無聲無息,不掀風影,隨著雨水,纏往名劍腰間。
卻聽叮然一聲。
霍錦金鍊擊實——卻是周冰的佩劍。
一招之間,周冰已然徹底清醒,在名劍懷中完成拔劍、出劍的動作,對撼霍錦的暗襲招數。
同一時間,名劍青絲上鉸住的一對尖鉤,在名劍一彈之下,向住船孃前胸叩擊。
而已至面門的一對火紅鐵鏈,名劍空出的左手,並指如花,竟以血肉之掌,以極其精粹洗練的空手入白刃功夫,破解鋼鐵。
——一番對擊。
鐵鏈纏在名劍手腕。
雙方內力對撞。
轟然悶響。
霍錦與周冰纏鬥之中,雙雙後撤,擰首去看。
只見名劍退出三步,濺起一片水花。
而船孃平平後挫數尺,撞在一棵蒼松之上。
竟是平分秋色之勢!
雙雄對峙。
雨勢漸收。
一道細細的血跡,從船孃嘴角,流了下來。
“總護法!”
霍錦情急。
船孃擺手,“我沒事。——他傷得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