睛卻瞪得很大,且轉來轉去。
看他神色,一會兒悲,一會兒喜,一會兒興奮,一會兒緊張,好像身臨其境,正經歷著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故一般。
但他眼睛瞪著的,不過是一片黑洞洞的屋頂而已。
名意走到他跟前,手掌在他面前搖了搖。
但床上的人,雖睜著眼,卻不知道為何,根本沒有看到名意。
他仍然變幻著極其投入的表情,全然不為外界所動。
名劍與笑三少都已明白過來。
“你從哪裡找到的陸小七?”
名意嘆口氣,“我命劍衛嚴密尋訪墜崖之人,沒尋到肖氏,卻尋到了他。”
笑三少道,“看他模樣,似是無休無止,永在幻覺之中?”
名意點頭。“他內功不足,七倍劑量的罌粟子令他一次成癮,但後續又無法獲得罌粟子補充,才成了現在這個模樣。”
名意輕輕掀開陸小七所蓋的被子。
右手本已斷去。左手當日被名意刺中,現今萎縮在胸前,不得伸展。而雙腿同時被小鬼割傷,筋脈已斷,再難走動。
這已是個四肢全廢的廢人。
名意頗為難過地輕聲道,“山民見他可憐,收留他,將他放在豬圈當中。他因四肢全廢的關係,傷不了人也傷不了己,每日餓極了就扒拉幾口豬食,竟活了下來。”
名劍與笑三少亦覺不忍。
名劍問,“要不要找薛紅葉為他施針?”
名意堅定地搖了搖頭。“我認為他現今這樣,活得比較快樂。”
眾人皆都是無語。
笑三少忽然叫起來,“你照顧他歸照顧他,跟你找不找周姑娘又有什麼關係?”
名意訕然笑道,“倒也沒有十分關係……但,”他神色略靜,“江湖路上,我實在還未做好準備,究竟要與什麼人一世同行。所以……”
“我明白。”名劍點頭。“不必勉強。”
名意垂眸,“多謝二叔。”
月華如水。
原本名意要留名劍與笑三少在鏢局過夜,笑三少卻執意帶名劍去了附近詭麗八尺門的據點。
說是據點,不過是一棟建在荒野裡的小草屋子。
四面通風,卻也四面漏風。
笑三少費勁地糊好了一面牆,又生了個火盆給名劍取暖。
“天越來越冷了。咱們不如回山莊去,把你的白狐裘拿出來?”
“哪一件?”
“白狐裘啊。”
“我有七件白色狐裘。”名劍站在剛擦乾淨的桌子前面,將笑三少買的一大堆點心一樣一樣拆開來。
笑三少氣餒,“我一件也沒有,你分我幾件吧。”
名劍笑了笑,“送你幾件黑貂,耐髒易穿。”
笑三少嘆氣,“算了算了,我還是穿我的老棉襖得了。你歇著,別動,我來燒水沖茶。”
才被名意請客在城中最好的酒樓吃過好酒好菜的兩人,便坐在三面漏風的破房子裡,喝茶,吃點心,看月亮。
“你說,名意到底忘記了哪些東西?我怎麼覺得他什麼也沒忘?”笑三少忍不住好奇。
名劍想了想,不答反問,“那你呢,你究竟控制不住什麼東西?”
“我……”笑三少臉一紅,趕緊低頭吃點心。“我是真的有。”
“是什麼?你說出來,也好提防。”
笑三少連連搖頭。“不能說。”
名劍想了想,“那你若發作,我無能力阻止,只好與你有責同當。”
笑三少一口點心差點嗆到氣管裡,先前吃飯時喝下去的幾杯酒咕嚕咕嚕往頭上冒。
“那我告訴你。”
“嗯。”
笑三少看著月亮下的名劍。
名劍的精神平靜。
這種平靜與從前名劍那強大殺氣強大控制力下的平靜不同。
從前的名劍,是塊凍結萬年的寒冰;萬丈波濤洶湧都被他自行封閉在冰面之下,只餘肅殺寒氣,逼人四散。
現今的名劍,寒冰已融,一池秋水,無風自平。
若是對著從前的名劍,笑三少大概不敢說。
但他每天做夢,都在說。
面前的名劍,似乎,也許,大概,可以說。
但是笑三少心中猶如毛毛蟲爬癢——如何說?
“你不是要告訴我嗎?怎麼不說?”
將一壺茶和一桌子點心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