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宮以花椒和泥塗牆壁,取其溫暖、芳香、多子之意,稱為“椒房”。 大戶人家學了宮中的做派,冬日裡用花椒燻屋子,散去陰冷。 朱娘子的孃家也算富裕,卻沒見過用花椒燻屋子的,這樣糟踐東西,是要捱打的。 劉家長隨站在客房前,不卑不亢地說:“小孩子身嬌體貴,不能住寒冷的屋子。我們家冬日都要用花椒燻房子的。” 朱娘子心道……我信你個鬼!往年羅喬回來過年,也沒人說要花椒燻屋子。 肯定是那幾個鬼頭鬼腦的小孩子故意刁難! 她假笑著說:“我們卻沒有這個習慣,大概是各地風俗不同?花椒嘛,我家是有一些,除夕要喝花椒酒的,卻不能這樣浪費。” 長隨早就得了劉植的吩咐,故意鼻孔朝天地說:“原來你家捨不得啊?那不要緊,我家有!” 他們來這一趟,就是要炫富! 誰讓羅縣尉瞧不起先生、夫妻倆還欺負小喬! 就要讓這兩個人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 朱娘子不相信有人捨得拿花椒燻屋子,淡淡笑著站在一旁,看這些人怎麼收場。 羅縣尉名叫羅容,此時沉默地站在一邊。 劉家的長隨果真從行李中找出一個箱子,翻出一大包花椒,分了兩盆,把要住的兩間房間都燻了一遍。 朱娘子看劉家的人說燒就燒,滿屋子瀰漫著淡淡的花椒味,和羅容面面相覷。 羅容隱約覺得,自己從前似乎看低了父親,說不定父親不是吹牛,真的是隱太子心腹……他拉著朱娘子,到庫房看剛收進來的禮物。 布匹都是上好的錦緞,還有一箱子毛線……如今羊毛衫漸漸傳開,本地也有毛線賣,價格可不低。 屏風是雙面繡,栩栩如生、精巧絕倫。 還有幾罐酒,開啟一看,竟是西域葡萄酒。 和這些價值萬錢的禮物相比,一包包的新奇乾果,倒是不顯眼了。 “這……這怎麼回禮?”羅容喃喃地說。 他做著縣尉,俸祿其實不高。 但他是“現管”,街面上的人都得孝敬他。特別是賭坊、花樓這些易生事的地方,更要花錢買平安。 儘管有些橫財,他還是覺得這些禮物太奢侈了。 奢侈得,他的庫房都拿不出相應的禮物回禮。 朱娘子一樣樣的看著,對布匹和屏風愛不釋手,呢喃道:“這是送給我呢?小喬那丫頭,算她有幾分孝心。” 羅容白了朱娘子一眼,說道:“仔細收好東西,別弄髒弄壞了,我去問一問爹,到底怎麼回禮。” 朱娘子捨不得那麼好看的布,一把拉住羅容的袖子,嬌嗔著說:“人家都送上門了,我們收下就是。隨便回一點什麼,難道做弟子的還敢挑禮?” 羅容皺眉:“爹以前回來,怎麼不帶那麼貴重的東西?他們這是耀武揚威來了,我們收了回不了禮,就落了下風!以後你還想在小喬面前擺母親的款嗎?” 羅容並不傻,傻子可做不了縣尉。 朱娘子鬆開了手,小聲嘀咕:“我本來就是小喬的娘!” 看到羅容大步離開,朱娘子目光發狠:“那小丫頭,現在不認我?將來她的婚事,還不是捏在我手裡?到時候有她好看!” 羅先生坐在胡床上,也聽到了客房那邊的動靜,目光沉了沉。 兒子長成現在這樣,他是有責任的。 年輕的時候,他顧著外出求學、求官,妻子在家裡伺候老人、養育兒女、操持家務。 在外求學期間,都是花錢多過掙錢,妻子一直無怨無悔,一心支援他。 可是最後,他兩袖清風地回來了。 家裡的希望也破滅了。 羅容年幼的時候很崇拜父親,能在長安為官呢!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父親高大的形象倒塌後,羅容走向了看不起父親的極端。 羅先生對家人是有愧的,幫著羅容當上縣尉、把女兒嫁出去後,就到益州天明村教書。 他跟劉誠是多年好友,又可以就近看看圓通。 鄉下小學童們也給束脩,卻只能夠滿足他買書、喝茶的喜好,說不上富裕。 羅容根深蒂固的覺得,父親就是窮酸。 羅先生心想,阿容市儈不要緊、嫌貧愛富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對髮妻的無情無義就令人心寒了。 但歸根結底,是他錯過了孩子的成長過程,是他這個做父親的沒有盡到責任。 敲門聲打斷了羅先生的思緒,他淡然道:“進來吧!” 羅容推門而進,看著閉目養神的父親,腳步頓了頓。 他慢慢走進,坐在胡床的另一邊,說道:“父親,這些孩子送的禮物太貴,我沒法回禮。” 羅先生微笑:“既然沒法回,布料略收兩匹意思一下,葡萄酒和屏風退回去。再添兩樣我們家的東西,就可以了。” 羅容本以為父親會拿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來回禮,沒想到父親寧願不收禮。 師弟出手闊綽,父親不可能沒有積蓄……這是不願意被自己沾光呢!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