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的隨從找了爐子烤羊,也不用羅家下人幫忙,拿出種種調料,一層層地刷在羊身上。 羅家下人看著,互相對著眼色……朱娘子平日總愛炫耀朱家富裕,比前頭主母闊氣;又說羅家貧寒,娶了她是得了便宜。 嘿嘿,如今這麼一對比,誰富裕誰貧寒? 小孩子們興致勃勃地說著哪塊肉孝敬先生,哪塊肉給小喬師侄,他們可尊老愛幼了! 烤羊的香氣瀰漫,朱娘子生的兩個兒子回來了。 送兩個小郎回來的是他們的舅舅,朱娘子的弟弟朱二。 朱二提了一壺酒、一個食盒進門,大嗓門說:“聽說親家翁回來了,爹讓我送一壺酒來,還有兩個爛燒蹄髈,給老翁下酒!” 羅先生對孫子態度和藹,對朱家疏遠客氣,他微笑道:“有勞親家破費了。” 羅容拉著兩個兒子,讓他們給祖父問安。 這兩個孩子,一個四歲、一個兩歲,都是任性不懂事的年紀,常年不見祖父,哪肯乖乖問安? 他們從父親身上跳下,聞著香往後院跑去,路上遇到羅喬,也不喊人就跑了。 劉植拉著羅喬問:“那兩個是你弟弟?” 羅喬抿著唇點點頭。 七郎說:“還那麼小啊!打弟弟要趁早,你現在可以打他們。” 羅喬眼睛一亮,又搖了搖頭:“祖父說我們要和睦相處。” “不是打,是教育。”七郎一本正經地說,“他們見阿姊不見禮,就是無禮。你做阿姊的有義務教育弟弟。我大哥教育我四哥,就是拳打腳踢的。” 劉植震驚:“那你哥哥教育你呢?” “輪得到他們教育我?都是我教育他們!”七郎理直氣壯。 他們走到正廳,笑著向客人問好。羅喬慢吞吞地跟在身後,就是不行禮。 羅容瞪了羅喬幾眼,羅喬也只當做沒看到。 朱二卻沒有計較……一個小丫頭,喊不喊舅舅,他稀罕嗎? 他哈哈笑道:“這是老翁的學生?真是氣派。都是親戚,該常來往才是,不然路上遇到了,大家都不曉得呢!” 三個小孩子矜持地笑著,在羅先生下首依次坐下,並不說話。 羅喬小跑到祖父旁邊,依偎著祖父坐著。羅容想朝女兒瞪眼,礙於父親也不能瞪了。 朱二家裡開酒肆,也見過些世面,他打量著幾個小孩子的衣服,說道:“小郎君們穿得好看,果然是益州,連鄉下人都穿得比我們城裡的好。” 七郎隨意地說:“還行吧!” 朱二暗嘲……這小子的底細他早就聽說過了,莊戶人家的窮小子。羅家老翁糊塗了,不知倒貼了不知多少筆墨錢。 現在穿了身好衣服,連爹孃姓什麼都忘了? 朱二微妙地笑道:“羅大哥做縣尉,縣令最賞識他,凡大案小事,一天也離不得他。你們沒見過縣令吧?讓羅大哥帶你們拜訪一下,回去也好跟人說呢!” 羅容尷尬地咳了兩聲,說道:“他們後日就回去了,恐怕沒空。” 朱二說:“姐夫,這就是你不對了。你的師弟是讀書人,你做大哥的該帶他們長長見識嘛!” 順便讓這些鄉下小孩兒知道什麼是大人物! 三個小孩兒互相看了看,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劉植哈哈笑道:“縣令我是沒見過,我們益州太守我倒是見過。“ 七郎淡然說:“縣衙我是沒去過,皇宮嘛,倒是去過一回。” ……有人炫耀炫到他擅長的專案上了,哈哈! 朱二嘴角抽了抽,對羅先生說:“老翁,小孩子愛吹牛,話卻是不能隨便說的。” 羅先生看著尾巴翹到屋頂上的學生,無奈地說:“他們倒是沒吹牛。他們開的商行,就是前任太守蕭凌題字;我這弟子趙全,曾經進宮面聖,陛下賞了他四部書。” 朱二瞪大眼睛,半晌說不出話……羅老翁是個窮酸,但也是縣裡有名的讀書人,當不至於說謊? 震驚了好一會兒,他訕訕地說:“小郎君們真本事!唉,不知皇帝長什麼樣?” 這個問題,就連羅容也好奇,也看向七郎。 “陛下寬頤隆準虯鬚、威儀不凡,虎軀一震、群雄拜服。”七郎正色道。 拍龍屁這種事,哪怕皇帝不在眼前,也要拍得誠摯、拍得響亮……這就叫“君子慎獨”~~ 羅容連連點頭:“對!對!陛下威儀不凡。” 此時此刻,他的內心世界已經天翻地覆,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他開始想,怎麼才能修復和父親、女兒的關係,搭上師弟。 朱二本來是聽說羅先生帶著弟子回來,擔心他們給臉色朱娘子看,特意過來給朱娘子撐腰的。 他要讓這些鄉下人知道,朱家多闊氣,羅容多體面……鄉下人還不得使勁巴結著? 然而,一切變得太快,他有些回不過神來。 這個時候,朱娘子過來說,飯菜準備好了,到隔壁去吃飯。 劉植率先站起,興沖沖地說:“走!我們去割烤羊!” 朱二也留下吃飯,他跟了過去,看到木案上擺著烤得香氣四溢的羊,終於找回了自信,笑道:“阿姊真闊氣,烤了羊招待客人!早知我就不帶蹄髈了!” 他語速快,不等朱娘子回答,又對幾個小孩子說:“烤羊要香,調料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