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偉開闊的弘福寺大殿,整整齊齊地坐著上萬名和尚,上首坐著的,則是長安城有名的高僧。 那邇娑婆寐從收到玄奘“請帖”的開始,就有些慌。 原因是……玄奘去天竺取經時,曾鏖戰天竺各大寺廟,舌戰群僧從未有敗績,戰鬥力驚人。 那邇娑婆寐只是個以“長壽”聞名的和尚,這次被王玄策逮到帶來中原,也不是他自願的……對上能言善辯的玄奘,還真沒有信心。 怎麼辦呢? 但是大唐皇帝也來了,認慫不能認得太明顯……那邇娑婆寐有些騎虎難下。 七郎今日換了一身僧袍,戴著僧帽遮住頭髮,站在慈惠禪師的身後,看著像個小和尚。 他好奇地看著那邇娑婆寐,果然是一個又黑又瘦的老和尚,雙目炯炯有神,腰挺得很直,看起來不過五六十的樣子。 兩百多歲?怎麼看也不像。 雙方見禮之後,那邇娑婆寐用天竺語搶先說:“這位就是玄奘法師?當初您在戒日王的曲女城法會,舌綻蓮花,剖析佛理,壓倒全場和尚。大乘、小乘都為您折服,大乘派稱您為“大乘天”,小乘派稱您為‘解脫天’。今日我能見您,已經很高興了,我雖高壽,論法卻不及您,真是慚愧。” “若是論長生,我有一點點心得。” 他高高的捧起玄奘,本質還是認慫。 大唐這邊的和尚都震驚了,擂臺都擺好了,你這麼快就認慫? 皇帝有些尷尬,他已經派人按這胡僧的要求準備藥材了。 七郎作為慈惠禪師的弟子,忽然問:“那邇娑婆寐是一個稱號,還是一個人?” 殺人誅心! 這是明擺著說胡僧是騙子了。 胡僧見七郎來者不善,謹慎答道:“是一個人。” “是你?” “是我。” 七郎緊接著問:“你今年二百四十八歲是嗎?” 按和尚辯經的規矩,這種問題只能答“是”或“不是”或“不定”,不能顧左右而言他。 胡僧肯定地說:“是!” 他與其說是一個和尚,不如說是一個方士。多年來就是靠長壽聲名在外,怎麼可能否認? 質疑他的人不是沒有,卻難以拿出確鑿的證據? 七郎微笑:“二百五十年前,天竺貴族鳩摩羅炎的兒子鳩摩羅什,名聞西域各國,你想必聽說過?” 胡僧答道:“那時我尚未出生。” ……很好,數學不錯。 七郎接著問:“二百年前,你五十歲,那時是笈多帝國統治天竺,我對超日王鳩摩羅笈多一世的事蹟很感興趣,不知你是否可以說一說?” 胡僧語塞了。 此時的人,識字者少,讀史書的更少。 即使是大唐的人,通讀史書都是少數人的權利。 而四分五裂的天竺小王國就更不必說了,二百年前的事? 就是一百年前的事,胡僧都很難說得明白。 在座之人,恐怕只有七郎這個開掛的人,能知道古天竺的事。 七郎說得那麼清楚,胡僧不知道七郎對笈多帝國瞭解多少,又疑心……這小沙彌年紀輕輕都瞭解天竺歷史,在座的高僧和大唐皇帝,豈不是知道得更清楚? 胡僧不敢信口開河,怕說錯就被人拆穿。 他謹慎答道:“當時我在山中學長生之術,不知道世間的事。” 辯經的規矩,若答辯者回答得體,即引起滿堂喝彩;若露了怯,則一片噓聲。 胡僧如今露了怯,念在他是外來的和尚,噓聲雖不至於,卻是一片笑聲。 胡僧臉色有些難看。 七郎再接再厲,問道:“一百年前,有中原南梁皇子蕭智明去天竺,瞻仰窣堵波(古天竺佛塔),不知你可曾見過他?” 皇帝露出一絲笑意,看著七郎……這狡黠的少年。 胡僧前面一問三不知,已經被人嘲笑了。 如今七郎問的是一百年前的事,按理那時他也有一百五十歲了,不該再什麼都不知道。 聽七郎言之鑿鑿的,似乎真有這麼一件事,他鄭重答道:“幸得一見。” “哈哈……”皇帝朗聲大笑,知道這場辯經結束了。 古天竺的事,他不知真假,任由七郎說。可蘭陵蕭家的事,皇帝怎麼會不知道? 南梁宗室,根本就沒有什麼蕭智明,更別說去天竺。 七郎一步步地給胡僧下套,終於挖了個坑把對方埋了。喜歡農門狀元()農門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