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州的春日是多姿多彩的。 趙智兌現承諾,帶著新城公主體驗鄉間的春日。 在小河邊釣半日魚,肥肥的鱖魚甩出水面,要把外刺拔掉; 下午就遛著新收養的小竹熊到竹林裡掰春筍,“啵啵”的聲響,筍子拔出來、扔進筐裡。 小竹熊剛斷奶,歪著大腦袋抱著嫩嫩的筍子啃,公主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熊熊,又收回手。 她還是第一次離猛獸那麼近。 草地上到處是不知名的野花,田邊有可以充飢解渴的刺莓。 趙智選出一捧最紅的刺莓,用清澈的溪水洗淨,捧到公主面前。 公主試著嚐了一顆,微微點點頭,又吃第二顆。 是酸酸甜甜的。 見公主喜歡,趙智燦爛一笑,酒窩也盛滿笑意。 他們在村莊間閒逛,看到頑童用雞籠罩水面裡的肥大鯽魚,用黃泥裹了塞在帶著火星的熱灰裡煨熟。 公主穿著家常的衣服,跟著趙智四處轉悠,村裡人都熟悉她,不再畏懼。 雖然是公主,也是自家親戚呢! 鄰里笑呵呵地說:“阿智嬸,你要養小雞嗎?你要不懂挑,買的全是小公雞!” 村裡人喜歡養母雞,下的蛋可以換鹽和針頭線腦。 公主微笑:“我不會挑,阿智去挑!” 她的駙馬,只要和讀書不相干的,什麼都略懂。 鄉村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新鮮的。 她不知道這些新鮮感對她來說能持續多久,會不會是一輩子呢? 一輩子可以很長,也可以很短。 有時候一個分別,就是一生。 七郎也要和親友分別了。 他知道阿史那胭脂跟賀魯之間有書信來往,在房間裡坐了好一會,望著窗外長出新葉的桃樹發呆。 忽然提筆一蹴而就,寫好一封信,想了想揉成一團扔進角落裡。 提筆再寫一封,又扔到一邊。 ……詩詞再美,奈何賀魯兄是文盲。 到最後,他只寫了兩個字,送去劉家。 他對胭脂說:“你們在西域,萬事小心。阿植是個心軟的,勞你照顧他。若有順路的人,幫我把信捎帶給你父親。” 胭脂笑道:“趙叔放心,我和阿植都會好好的。您也請多保重,我父親很是牽掛您。” 七郎點點頭,又看向劉植和胭脂的孩子,拿出各種好吃的:“來!喊一聲叔公,給你們糖糕!” 小孩子們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不知道該怎麼喊。 劉植推了七郎一下:“你又想佔我便宜!” 小孩子們嘀咕一會兒,商量好了,齊聲說:“表姑父好!” 論親戚,就絕對不會錯! “你們這些小機靈!”七郎哈哈笑著,把糖糕分給小孩子。 他又拍著劉植的肩膀,半真半假地笑道:“賢侄女婿,我這侄女對你不差,你可不能辜負她啊!否則,我得追到龜茲去,幫她出氣。” 劉植嘟囔:“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敵我難分啊! 七郎揹著手,瀟灑離開。 劉植好奇地問胭脂:“他的信裡寫著什麼?” 那封信都沒封口,顯然不怕被人看。 胭脂也很好奇,開啟一看,只見紙上赫然寫著“珍重”二字。 賀魯是做外祖父的人了,不再年輕,又在波斯那風沙漫天的異鄉,最重要的,當然是生命。 胭脂鄭重地把信重新放進信封。 萬里傳信,一字值千金。 劉植摸了摸下巴,小聲說:“阿全這個人啊……你父親看到這信,又得被他哄住。也不知道波斯有什麼東西,值得他如此費心。” 胭脂正色道:“何以見得,不是真心呢?” 劉植張了張口,又重新合上。 真心? 把阿史那賀魯從西域趕到遼東、再趕到東突厥,最後趕去波斯的真心? 這份真心若是用來起誓,只怕老天爺都看不過去,給七郎一個五雷轟頂。 七郎揹著手,沿著田邊小路慢悠悠地回到家裡。 只見趙禧追著趙正:“給我看看!到底寫了什麼?” 趙正邊跑,邊大聲誦讀:“寐春風兮發鮮榮,潔齋俟兮惠音聲,贈我如此兮不如無生。” “這是什麼意思?” 在院中陪周老太君說話的董月明頭也不抬,大聲說:“出自《登徒子好色賦》,讓你多讀書。” 七郎腳步一頓,他扔在牆角的紙團被兒女撿到了? 多少有一點尷尬。 走進院門,就對上月明似笑非笑的神色。 七郎尷尬地說:“我沒什麼意思,就是隨便寫寫,意思意思。覺得不對,又扔下了。” 董月明“嗯”一聲。 小平虜不知道從哪裡鑽出來,拿著一張紙大聲念:“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這闕詞的用語就直白得多,小孩子全都震驚地看著七郎。 七郎搓了搓臉,逮到孩子們,搶過他們手中的紙:“功課做了?人家太子比你們地位高、比你們聰明,都一天一張卷子!你們好意思嗎?” “一天天的,就會到處玩!” 他把袖子一抹,紙團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厚厚一疊卷子。 小孩子們耷拉著腦袋,樂極生悲。喜歡農門狀元()農門狀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