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東趙都督發現顧氏有不法行徑,豈能放任?顧氏能破壞邊疆穩定,暗地裡必定有更多不法之事,朝廷防微杜漸,才命越州都督府徹查。”他說著冠冕堂皇的話。 賀蘭越石的翹鬍子顫了顫,雙目微眯:“查,自然是要查的,可何為不法?劉御史職責在身,我也理解……但咱們也不能無中生有啊?” “哦,顧家知道御史來了,要設宴邀請你,不知御史可賞臉。” 劉茂越聽心越沉。 怎麼?賀蘭越石是做中間人的? 他不動聲色地說:“賀蘭兄,咱們算是親戚,我有話直說。你在越州為官,卻不是越州人。前不久我娘子生辰,尊夫人還來赴宴。” ……你全家都在京城! ……你哥是先太子護衛! ……你小姨子是宮妃! 賀蘭越石聽懂了劉茂的話中之意,無奈苦笑:“我們兩家是親戚,我才將難處說予劉兄。並非我不願遵從聖意,實在是無從入手啊!” 這話半真半假,老鼠拉龜難下手是真的;不想得罪人也是真的。 另外,他和越王都收了江東豪強士族的好處。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就好了嗎? 趙全危言聳聽,按越王府眾人的分析,江東士族沒膽子造反。 賀蘭越石是第一個來勸劉茂的,七日之後,越王接見了劉茂,同樣態度消極。 但越王畢竟是皇帝的兒子,考慮得更多,他的態度是……假如劉茂查出真憑實據能證明顧氏圖謀不軌,他就派兵圍剿顧氏莊園。 若查不出罪狀,他也不能平白無故得罪地方豪強。 “朱、張、顧、陸,不僅是士族,還是鄉豪。”越王嚴肅地說,“什麼是鄉豪,想必不用我多說。” “本王為朝廷守衛一方,首先得保證地方穩定,若官逼‘民’反,這個責任,你我皆承擔不起!” 劉茂垂眸:“殿下說得是。既如此,我先四處查訪,這是我做御史的職責。” 越王笑道:“可要我派人與你一起?” 劉茂婉拒:“我帶了人,還是自己先查一查吧!” 他這樣的態度,越王也不生氣,和煦地答應了…… 他也想看看,劉茂能查出什麼! 劉茂離開了,越王坐了一會兒,對心腹說:“顧氏設宴,邀請了本王……就說本王打獵回來累了,不去赴宴。” 心腹輕聲問:“王爺想跟顧氏劃清關係?” “你這老奴,瞎說什麼?本王跟顧氏、陸氏什麼的,從來就沒有關係!”越王神色一冷,高傲地說:“我是皇子!這些鄉豪抗拒均田、隱瞞人口、拒絕交稅,難道我不知道嗎?” 如果有可能,他也想讓父皇見識到他的本領! 可是……如果事不可為,他也不想得罪江東士族。 那麼,先看一看“劉欽差”的手段吧! 劉茂也以公務繁忙為由,拒絕了顧氏的宴請。 他當然知道“鄉豪”是什麼。 有田地人口,有船能出海,暗中養水匪海盜!長安有皇帝,鄉豪就是土皇帝! 所以,櫻桃娘子幼年時在顧家莊園見過兵器、土匪很正常。 “這一局可真的不容易啊!”劉茂抬頭望了望烏雲密佈的天空,嘆了口氣。 但他很快又恢復了精神,阿全一定還有後手! 現在,就先去找……傳說中的花魁“嬌奴”。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顧家幾個郎君言笑晏晏,說著近來發生的種種趣事。 “十三郎在遼東闖了禍,家主說顧家郎君不能落入人手,打算派人去接回來……二叔說,遼東可能會主動把人送回來。” “趙全當然會送人回來,咱們等著就是。他這樣的寒門,不過是譁眾取寵,難道真敢跟我們作對?” “那個劉御史,一到了越州就去了‘浮香樓’見花魁嬌奴,也是個色中餓鬼。” 提起嬌奴,也算是個傳說。 一個從外地來的弱女子,竟有佛緣,得到幾家大寺廟的庇護,讓她在越州這地方開起了花樓。 據說嬌奴曾是長安教坊人家,伺候過貴人,也不知真假……但一手琵琶絕技,色藝雙絕。 又有人暗暗造勢,在江東一帶漸漸有了“花魁”的名聲。 其中一個顧氏郎君說:“前回嬌奴還問我要一首詞,我明日送過去,順便問問那位劉欽差尋她做什麼。” “還能做什麼?欽差出巡,自然是查訪佳人。” 這些人打趣著,臉上都擦著白白的鉛粉,笑得有些瘮人。 北方男子以勇武陽剛為俊美,他們這裡還是芝蘭玉樹、形貌昳麗。 查什麼? 顧氏不法? 什麼是法! 從《晉律》開始,規定士族犯法可以贖罪,稱為“官當”。 “隋朝《開皇律》,想讓士族和庶民犯法同罪,所以隋朝亡了啊!”這些人肆無忌憚地笑道,“本朝《武德律》,想分我們的土地?朝廷說不法,什麼是法?我們的規矩就是法!” 顧家郎君根本不把劉茂放在眼裡,還說笑著要去向嬌奴打聽情況…… 可嬌奴卻恭恭敬敬地向劉茂彙報她在江東查到的許多事……劉茂帶著董月明寫的信,讓嬌奴配合。 “我能打聽到顧氏欺壓百姓的事,都在這裡了。只是您說的鎧甲弩箭,我並沒有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