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顯然,令一夫也注意到了蘇大人在看著他,並且是用一種不屑的,充滿疑慮的眼光在看著他。 但他並沒有去回視蘇大人的眼睛,他只是依然筆挺的站立在那裡,只顧用剛才那種語調,看著皇上說道:“皇上也清楚,造辦處一路下江南要途徑的幾個城市,前段時間剛剛經歷過洪災,眾多房屋倒塌,農田被淹,百姓在這次洪災中損失嚴重。現在,幾個城市正是處於調整休養之時。據臣所知,有些城市為修整農田,安置百姓,尚籌集不出多餘的銀兩來。這幾年,風雨凋敝,就連國庫都是緊張。皇上出訪雖說是微服私訪,但各地官員的眼睛鼻子,可是誰比誰的都更靈敏著呢,他們知道了皇上要路徑此地,為了自己的仕途利益著想,他們一定都是卯足了勁的且等著皇上去了,一表心意。他們將銀子花在了他處,免不了又是讓百姓承擔所有。所以,臣以為,皇上在這個時候出宮,的確不是合適時機。” 令一夫說完這些話,他停了一會,又補充著說了一句:“皇上身體心情欠佳,只需在宮中靜養些時日,更不必去舟車勞頓,分散了精力。” 令一夫的話剛一說完,一直扭頭看著他的蘇大人也將目光從他身上收回來。 蘇大人飛快地看了皇上一眼,只見皇上剛才還很平和,沒有任何表情的的臉上,明顯地流露出一絲不滿。但很快,這一絲不滿的情緒又從他臉上消失了,他還是像剛才一樣平靜地坐在龍椅上,平靜的看著朝堂之上的群臣。 但沒關係,蘇大人已經捕捉到了皇上剛才一閃而逝的不滿情緒,這就夠了,他從這一細微的變化中,就已經探知到了皇上的底線。 皇上這次想微服私訪下江南,可不是說著玩玩的,大概就是他心中的真正所想,他是真的想跟隨蘇大人一起,一路到江南走一遭呢。 想到這裡,蘇大人用輕快高昂的聲音說道:“令公剛才所言極是,令公的擔憂也是在情理之中,雖說現在各個城市正是在調整休養當中,但皇上這次想出去看看,也著實是心裡記著百姓,皇上也想出去親自到各地去看看,看看百姓的生活,聽聽他們的心聲,察看一下民風民情,也好做到心中有數,皇上這片為家為民的心思,我們自是能深深理解並感動欣慰的。” 令一夫聽著蘇大人的話,他依然是那樣筆挺的站立在那裡,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蘇大人繼續說道:“至於令公擔心的,各地官員為了迎接皇上而鋪張浪費,困擾百姓,其實......只要皇上下旨,不準奢侈浪費,一切遵循儉樸之風,這個問題便能解決。他們即便是有那份心意,便再也不敢去多做什麼的,去多餘鋪張浪費的。只是,只是那樣的話,可能要讓皇上受些委屈了。” 蘇大人話剛一說完,便又飛快地瞄了一下皇上的臉。 只見皇上聽完他這句話,平和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他的眼睛中倒是閃爍過一絲肯定的神情。 蘇大人已經斷定,他剛才的話,說到了皇上的心坎上。 群臣沒有人站出來說什麼,只聽見皇上說道:“下一道聖旨下去,皇上跟隨造辦處一路下江南,沿途接待就按照普通規格,一律不許大操大辦,有鋪張浪費和刻意奉承的,不但沒賞,還要重罰。” 皇上說完,先看了令一夫一眼。皇上心裡也非常清楚,整個朝堂之上,敢不拿他的話當回事,敢忤逆他的心願,死死跟皇上過不去的人,也就是這個令一夫了。 他不但守舊,還有些頑固,呆板,甚至還有些孤傲的不可一世。 他就敢不把皇上看在眼裡,皇上做的不對的,說的不對的,皇上不合適的想法和打算,別人要麼都是在忌憚中保持沉默,要麼是刻意的恭維逢迎,而只有他這個人,敢在朝堂之上說真話,直言勸諫。 令一夫在朝堂之上說了真話,說了讓皇上不開心話,他似乎從來也沒有畏懼心理,似乎他總是篤定的相信,皇上是那個明智的皇上,是那個清醒的皇上,是那個有自己的定論並不輕易被他人所影響的皇上。 他似乎,對皇上保持了絕對的信任,所以才在眾人皆醉的朝堂之上,始終保持著那份清醒和堅定。 似乎,令一夫也早已將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 現在,皇上為了自己想出外走走的私慾,便打算著下一道聖旨,以做到不鋪張浪費讓百姓受苦。他心想,只要令一夫不再說什麼,其它群臣也都沒有什麼異議了。 令一夫心裡明白,這一次,皇上下江南的決心大概不像往常了。 往常,他經常也有類似的想法,可謂是一時興起,在他,還有眾多群臣的反對之下,皇上最後便也作罷了。 但這次,皇上為了這個想法,甚至想下一道聖旨下去,令一夫也看得出,皇上這次出外的 決心之大。 看來,皇上這次是非出去不可了。但令一夫的心中,也下了一種決心,這次,他也是非要阻擾皇上不可了。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