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信著信著,然後你真的回來了。”
“小師父?”了致生疑惑了一下:“你說的是裴河宴?”
了了並不知道小師父怎麼稱呼,她比劃著,形容道:“就是上午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師父。”
了致生更疑惑了:“他什麼時候會算卦了?”
不過了致生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結太久,他想到了一個更應該重視的問題:“你上午幹嘛去了,為什麼會在浮屠王塔?”
了了整個僵住。
她的直覺告訴她,如果實話實說,她今晚可能省不了要面壁思過外加一張千字檢討。
就在她絞盡腦汁試圖轉移話題時,外面忽然車聲喧沸,一束束車燈透過模糊朦朧的玻璃窗照入室內。
了了一愣。
了致生也轉頭看向了窗外。
雖已是後半夜,但還沒睡的或被驚醒的,大有人在。相鄰的隔壁宿舍傳來了床板翻動的吱呀聲,緊接著,開門聲,躋沓著拖鞋的走動聲接連響起。
就像是熱油鍋裡突然濺入了冷水,整個基地都沸騰了起來。
——救援車隊來了,路通了!大家都有救了!
——
了致生被救援隊請去了解情況後,只留下了了獨自待在宿舍。
下鋪床頭的壁燈還開著,屋內燈光暖融融的,剛剛好籠住了她心裡唯一不安的那一角。
她赤腳爬下床,踩著凳子趴在書桌上,拔掉了玻璃窗上的插栓。沙漠風沙太大,屋內的窗子總如擺設一般,從不敞開。
她費了點勁,推開玻璃窗,看向遠處的浮屠王塔。
晚上起了風,沙塵散了些,連月光都能清晰地落在塔尖,將塔頂的那顆頂珠映照得如同觀音法界中盛放的優曇。
她從未以這個角度看過王塔。
了了生活成長的地方,是數朝古都。有宮宇樓閣皇家庭院,也有千年佛寺深宅大院。
無論是歷史人文,還是名家底蘊,都是數一數二的。她從小受著薰陶,來南啻遺址也就新鮮了兩天沙漠環境,隨後便被枯燥的日復一日磨平了稜角,連帶著對這一片土地都有些排斥。自然更不會欣賞這座掩埋在風沙中,又意外重見天日的南啻遺址。
可現在不同了。
她受過浮屠王塔的庇護,躲過了這次突然襲擊的沙塵暴,也見識過塔內破敗到難以重現的輝煌。
更重要的是,塔裡住著一個小和尚。
一個看不清,摸不透,甚至有些神神鬼鬼的小和尚。
了了從下往上,數著塔層。數到第六層時,她凝神看去。
黑惘惘的塔身並未透出任何亮光,彷彿今晚的熱鬧喧囂與他完全無關一般,漠然到連一絲關注都吝嗇施予。
了了忽覺無趣,撇了撇嘴,慢吞吞地掩上了玻璃窗,回去睡覺。
——
這一覺睡醒,迷航在沙漠中的基地彷彿被燈塔牽引著,終於靠岸。
在補給站等待救援的所有同志都在清晨被送回了基地。通訊裝置也在替換零件後,恢復了對外訊號。
一場風波,有驚無險,逐漸消弭。
但這場沙塵暴帶來的影響,在整整一年後,才算徹底恢復。
——
老了休養了幾天,便不顧阻攔,加入了石窟的清沙隊伍。
石窟內的壁畫和彩塑因這次沙塵暴的破壞,情況越發糟糕。
於是,了了除了送飯外,閒暇時間便留在石窟裡幫忙打些下手。她的活不多,也很輕便,不是給了致生擦個汗搭把手,就是爬上木架給小師父遞些工具。
至於測繪、攝影、拓印等這類精細活,是從來不要她插手的。
為了獎勵了了,了致生斥巨資在小賣部給她買了瓶罐裝可樂。
了了如獲至寶,摟了一晚。
第二天,了致生吃過午飯,抹完嘴一抬頭,就見他閨女爬上幾米高的木架,巴巴地把可樂放在了裴河宴身旁。
他頓時一口老血哽在喉間,差點把自己噎著。
了了絲毫沒有感受到她爹複雜的心理情緒,她晃著腳,坐在木架上,把可樂又往小師父身邊推了推:“這是給你的。”
裴河宴正在調色。
他單膝盤坐,調色盤就擱在腿上。明明姿態隨意,可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劍拔弩張的不耐。
佛像的補色因顏料始終調配不對,已經延滯好幾天了。
他看都沒看一眼,便出言拒絕:“不用,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