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亮,驚魂難定的袁宏道沿著西城的一條小巷,往荷池坊那邊逃竄,一路上小心翼翼,避過了監察院的追捕和京都守備師的巡邏,好不容易來到了一間民房中。 他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有些木然地坐在了桌邊,傻傻痴痴的,許久說不出話來。在他的這一生當中,不知道做過多少大事,甚至連前任相爺也是被他親手弄了下來,可是今天凌晨的這一幕,仍然讓他感到了驚心動魄。 想必長公主別府裡的所有人都死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人都是被袁宏道害死的,而問題在於,在所有人的認知中,袁宏道如今都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所以如果先前他不逃,只怕也會當場被監察院六處的劍手殺死。 如果費介沒有搶先出手的話。 …… …… 這間民房是監察院最隱秘的一箇中轉站,袁宏道側頭,看見桌上擺著一杯茶,他毫不猶豫地喝了下去,潤一潤極為乾澀的嗓子。 “你難道不怕這茶裡有毒?” 一箇中年男子微笑著從內室裡走了出來,正是小言公子的父親,前任四處統領,言若海。 袁宏道警惕地看了他一眼,確認了對方的身份後輕聲說道:“我本來就沒有指望還要活下去。” 在這位慶國最成功的無間行者看來,今天凌晨這半個小時的緝捕,已經說明了陛下不再容忍長公主,而且他相信,以陛下與陳院長的行動力,只需要半個時辰,長公主一方就會被清掃乾淨。 如果長公主不再構成任何威脅,那自己這個死間,自然也會被抹去存在的痕跡,但是袁宏道並沒有一絲悲涼的感覺,因為從很多年前開始跟隨林若甫起,他就做好了隨時為慶國犧牲的準備。 然而言若海只是笑了笑,取出了為他準備好的一應通關手續與偽裝所需,說道:“你很久不在院中,或許不清楚,陛下和院長大人,從來都不會輕易拋棄任何一位下屬。” 言若海微微一怔後,苦笑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又有一位穿著平民服飾的女子滿臉驚惶地從後門閃了進來。等這位女子看清了袁宏道的面容,不由嘴唇大張,露出驚愕的表情,似乎怎麼也想不到對方會出現在這裡。 袁宏道也無比驚訝,因為他曾經在信陽見過這個女子,當時這個女子的身份,是長公主身邊的親信宮女……原來這位宮女,竟也是陛下的人! 言若海看了那位宮女一眼,皺眉說道:“你出來的晚了些。” 那名宮女低頭覆命:“昨天夜裡,我剛離開,洪公公就親自出馬圍住了廣信宮……我不敢隨意行走,所以慢了。” 言若海看了二人一眼,說道:“二位都是朝廷的功臣,陛下和院長大人對二位這些年的表現十分滿意,今天事情急迫,所以只好讓你們照面,也防止日後你們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帶來不必要的損失。” 沒有太多多餘的話語,言若海交待了幾句什麼,便開始著手把監察院最成功的兩位密諜往京都外送。 袁宏道皺著眉頭說道:“我們去哪裡?” “你回信陽。”言若海一字一句說道:“在信陽去等著。” 袁宏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頭來問道:“你是說……長公主還會回信陽?” “以防萬一。”言若海輕聲說道:“皇家的事情,誰也說不準……至於回信陽之後,怎麼解釋,我會慢慢告訴你。” 他又轉頭對那位宮女說道:“你就潛伏在京中,日後若有變故,還需要你入宮。” 最後這位名義上已經退休的監察院高階官員很誠懇地向袁宏道和那名宮女鞠躬行禮,說道:“辛苦二位了。” 房間裡安靜了下來,言若海看著窗外的那堵圍牆,想著剛剛離開的那位同僚,微微皺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許久之後,他笑了起來。 以長公主的實力城府手段,監察院只需要半個時辰,就可以挖出她在京都那些隱而不發的勢力,用最快的速度,最雷霆的手段清掃乾淨,顯得那樣的輕鬆自在……完全不符合世人對長公主的敬畏評估,便是因為,監察院早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在長公主的身邊埋了兩顆釘子。 尤其是袁宏道這枚釘子,更是早在長公主瞧上了那個科舉中的俊俏林書生時,便被安排在了林書生的身旁。 如果說那位宮女,只是掌握了一些長公主的性情喜好,同時安排了洪竹“湊巧”發現那件陰私事,而袁宏道如今身為信陽謀士,對於長公主的實力,目標,則是無比清楚。 有這樣一個人暗中幫監察院傳遞訊息,長公主一方,又哪裡禁受得住監察院的風吹雨打,之所以陳萍萍從來就沒有把長公主當成值得重視的敵人,之所以今日監察院的出手顯得如此準確與眼光毒辣,皆因為此。 袁宏道是監察院建院之初撒出去的第一筐釘子,經歷了這麼多年朝堂天下間的磨損,那筐釘子也只剩下他一個人了,然而如今的他卻不知道,現今的監察院早已不是當年的監察院。本小章還未完,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