撓頭髮,抬眼看她。
濃密眉毛下的藍灰色眼晴,在陽光下透出海水般澄澈光芒。
“你好。”他說的中文帶了一點廣東腔調,風度翩翩朝她伸出手,“我是Ralph Qulne,英國記者,不是美國大兵。”
沈霖原本冷著臉,卻被他慎重加上的最後一句話逗笑,顯然他聽見了她和女伴們的話。
她大方地和他握手,笑了笑,“謝謝你的好心。”
冬日寒風帶著沁骨陰冷,Ralph豎起大衣領子,友善微笑,“今天天氣不錯,希望不會有轟炸。”
話音未落,就聽空襲警報響起,刺耳的嗚嗚聲劃破高空。
大街上熙熙攘攘人群立即四散奔逃,各自朝隱蔽處所奔去。
沈霖聽見同伴們驚慌呼喊她的名字,然而來不及跑過去,一群挑著貨擔的力夫跌跌撞撞衝過來,後面的監工一路催促“快,快,東西不要落下!”
這橫衝直撞的一群人立刻將街上人群衝亂,沈霖的女伴們也被擠散,各自被人流帶向不同方向。一名力夫跑得太快,收勢不住,眼看就要撞到沈霖身上。
Ralph堅實手臂及時將她護到身側,閃過那撞上來的力夫。
他拽起沈霖的手,“跟我來,市場防空洞躲不了這麼多人,我知道最近的隱蔽地方。”
早已被日復一日的轟炸攪得神經麻木的人們並沒有太多慌亂,只如潮水一般朝那低矮的公共防空洞湧去。沈霖被他拖著,混在人群裡跌跌撞撞往前跑,也不知鞋子幾時在奔跑中被踩掉,地上碎玻璃劃破了腳趾,尖銳疼痛令沈霖倒抽冷氣。Ralph低頭看去,驚見她左腳赤露,鮮血直湧,顯然傷得不輕。
他皺了皺眉,二話不說將她抱了起來。
“我自己能走。”沈霖倔強掙扎。
Ralph不予理睬,抱著她奮力跑過街頭,朝一間英國銀行衝去。
就要邁上臺外之際,一犧黑色車子帶著尖厲剎豐聲風馳電掣追上來,停在銀行門前,擋住了Ralph的去路。後面車裡下來兩個男人,一人迅速出手攻擊Ralph,另一人乘勢將沈霖搶過。Ralph揮拳擊去,卻不是對方之敵,對方身手利落,訓棟有素,根本不容他反抗,已將他雙手反剪,按到在地。
“薛叔叔,別傷害那個人!”
他聽見那女孩焦急語聲, 奮力抬起頭,只見黑色汽車的門開啟,一個穿菸灰色風衣的頎長身影緩步走來,接過了受傷的女孩。
臉頰被地上沙礫磨得生疼,Ralph動彈不得,只看見那個人臨上車時淡淡回頭看了一眼,只那麼一眼,卻令他陡然感到緊張和壓迫… … 鉗在肩頸的手突然一鬆,身後的人放開手,將他丟在路邊,退回到車上,一來一去迅疾無聲。
Ralph掙扎來起來,只看見那車裡的男人已漠然側過臉,唇角帶了一絲笑意,清冷側顏卻散發制栽者的威脅氣息。兩部黑色轎車聲聲催命的空襲警報聲裡絕塵而去。
“薛叔叔!”沈霖撫著腳上傷口,對身旁男子抱怨,“你幹嘛讓他們動粗,那英國人是好心,他想帶我躲轟炸而已。”
“你太容易相信人,怎能隨便跟一個來歷不明之人離開。”被稱作薛叔叔的男子側過臉來,清俊面容並未留下多少歲月痕跡,甚至看不出真實的年紀,唯獨那一雙深邃的眼睛,好似能看透人心,微挑的眼尾與薄唇分明帶著倜儻笑意,飛揚眉梢卻有著說不出的煞氣。
“你母親再三叮囑不可輕易接近陌生人,這是極其要緊的。”他悠然開口,坐在顛簸行駛的汽車裡,頭頂是尖利刺耳的空襲警報,仁乎已能隱約聽見飛機引擎轟鳴聲。但他沒有半分緊張,神色從容,唇角笑意流露幾許漫不經心。
沈霖顧不上與他爭辯,緊張地從車窗仰望天空,看見戰機的灰色影子遠遠掠過,忙抓緊了他手臂,“薛叔叔,快找地方避一下,飛機來了!”
司機聞言也從後視鏡裡緊張望過來,“處座,要不要開到那邊橋墩下躲一躲?”
他眉宇間仍是波瀾不驚的神色,“不用,這幾架飛機不是來轟炸的,只是在偵察。”
“又是假的?”沈霖一怔,看著果然飛掠而去的飛機氣憤不已,“日本鬼子要炸就炸,老是搞這一套鬼鬼祟祟的花招,弄得人一驚一乍的,真是可惡!”
隨著軍民對轟炸的日漸習慣,摸索出利用山城霧都地理天氣之便躲避轟炸的許多辦法,有效減免死傷,日本人卻也改變了招數,並不每次都是真的轟炸。常常派出飛機虛張恐嚇,掠過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