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跟他沒有情分!——我們跟他還沒有情分!”
“我跟他……已經有了情分。”史今溫和而堅決,像是不可阻攔的潮水。
伍六一愣住了:“我……我,靠!!”
史今笑得簡直有些淒涼,同一天,兩個軍人跟他說了這個軍人極少說的字,高城剛跟他說過這個字。
史今:“有件事。”
伍六一冷冷地說:“如果跟我說的事有關係,你就說。”
史今:“這個月先進班個人……選他好嗎?”
伍六一的回答是照著戰車狠踢了一腳,那並不咋痛,於是他拿腦袋對著車體又狠撞了一下。史今太瞭解這個人,並不拉,只是有些遺憾地看著。
許三多拎了個水桶往車場裡走去,剛剛走進車場的大門就聽到門口的兩個哨兵在肆無忌憚地評論著自己。他知道自己現在很有名,他也知道這個有名並不是好事!
車庫裡史今正看著伍六一,後者正在車庫裡拳打腳踢,力道十足但沒有章法,風聲虎虎可全是虛擊,所有的動作就一個目的:洩憤。
史今:“你咋不拿腦袋磕步戰車了呢?剛才那下挺痛是不是?”
伍六一的回答是就手又給了步戰車一下,好痛——痛的絕不是步戰車。
史今笑了笑,坐到了車旁邊,在口袋裡掏出盒煙扔了過去。伍六一不接,任那盒煙落在腳下。伍六一:“別賄賂我!”
史今笑眯眯地看著他:“跟當年在新兵連帶你一個樣,就一個詞,幼稚。”
伍六一:“你管得著?”
是管不著,史今看起來也不打算管,可伍六一把地上的煙撿了起來,悻悻地開著封,那當然是個氣漸漸消了的表現。他背對了史今坐下,悶悶地吸。史今淡淡地看著這個莽人,或者不該叫莽人,只是個感情過於豐富的人。
“伍六一啊伍六一,你是鋼七連的第幾個兵?”
伍六一:“第四千九百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那傻子是四千九百五十六個,你往下就要問記住這個的意義是什麼。我就會說是為了記住每一個,為了不拋棄每一個。你想得美。這是生存,就是打仗,全連人都在不要命地衝鋒,他抱著你腿不放。這是害人,還是害死人,我為什麼不能一槍崩了他呢?我真想。”
史今:“他沒掉頭就跑,也想跟我們一起衝上去。你憑什麼崩了他?”
伍六一:“借你的鬼話,就憑我們跟他已經很有情分!”
這時車庫外邊一個怯怯的聲音:“班長?”
伍六一怒道:“說他他就到——滾!”
外面傳來了叮噹二五的聲音,史今和伍六一跳了起來,車體那邊的許三多正摔在地上,和一堆剛卸下來的部件糾纏不清。
伍六一氣極反笑了:“你看你看,說滾他真就用滾的,就這氣節……”
史今他看著許三多磨磨唧唧把水桶抹布之類從那堆鋼鐵部件下找回來,然後歸心似箭地粘到自己身邊,說真的,他也頭痛。
史今仔細看著許三多做夢一樣的笑容,從那笑容之下,他能看出傷心來。許三多現在是在逃避,逃避一種他無力擔當的現實。“怎麼啦?許三多。”
許三多:“沒什麼。”
史今:“有人跟你說什麼了嗎?”
許三多:“沒什麼。”
史今:“他們說什麼,你別信,把手上事做好……”
許三多:“我來幫班長擦車。”
史今愣了愣,他揉了揉許三多的後腦勺,沒能揉去那虛幻的笑容。
史今:“歡迎。大家一起幹。進度已經滯後了。”
許三多連忙點了點頭。而伍六一輕輕哼了一聲。
大家又拿起各自的工具,許三多仍然像在做夢,史今心事重重,伍六一已經決定讓自己做一個啞巴。
燈已經亮了,而活幹得難以形容的彆扭,史今和伍六一用各種沉重的傢伙卸下各種更沉重的零件,而許三多總擠在一堆,用他的水桶和抹布進行完全無目的的拭擦。你回身會擠著他撞著他倒也罷了,你總擔心手上的鋼鐵傢伙會落在他的肉頭上才是要命的。對許三多來說就一個目的,離唯一拿他當人的人更近一點。而進度仍是滯後。
伍六一終於放下手上的大錘,他做啞巴已經做到了極限:“這沒法幹。啥感覺?你手上機槍打紅了管,前後左右炮火橫飛,你旁邊人在幹嗎?掃地!哈哈,戰場上的清潔模範!”
史今也苦笑著撓撓頭:“是不行。許三多,步戰車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