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天老師讓背的,剛才一緊張全忘,現在又想起來了。”
“你挺得意啊?”
許三多憨憨地給哥笑著,二和搓搓弟弟的頭:“得意啥?看看吧,要離開家了。”
許三多愣住了,眼光慢慢地也顯得有些愁悶起來。
第二天,村長領了幾個人在挨家挨戶地往牆上刷著植樹造林的標語,用語介乎粗劣和豪放之間。許三多過來畏畏縮縮地道: “村長,讓成才去吧。”
村長一愣,停下了手裡的活:“你說什麼?”
許三多:“我說當兵,讓成才去吧,我不去了。”
村長把手上的刷子給別人,歪著脖子看著許三多:“你說讓誰去就讓誰去啊?你以為是你許家的事情呢?告訴你,打人家說要你,你就跟國家掛上鉤了,那叫�個……�叫個國家公有財產!瞧見那沒有?”
許三多看著剛剛寫到牆上的那些標語:砍樹是要坐牢的!他發現每個字都張牙舞爪的。
“砍樹是要坐牢的!不去也是要坐牢的!”村長一字一字地擲地有聲。
許三多的嘴巴眨眼就扁了,像是要哭。
村長:“別哭!哭也是要坐牢的!”
許三多忙轉身走開,走得淚汪汪的。悲悲切切地逃開,總算是沒哭。
幾天之後,許一樂從地裡回來,發現自己枕頭上放著那套害自己捱揍的裸體畫片。許三多住的角落空落整潔。
一樂從畫片裡翻出一張紙條:“哥,我走啦。再看見還給你買。”一樂坐下了,靜靜翻看著他的畫片,這回可沒什麼色情之意。
一年一次的軍歌本來是很嘹亮的,可車站的人群過於喧鬧,於是添了幾分雜亂。送行的家長們算是最熱鬧了,而且有人開始哭了起來。終於新兵蛋子們大聲唱著剛學的歌過來了,由幾個人武部官員帶領著,一張張年青的臉,像胸前的大紅花一樣興奮。
家長們又是抹淚,又是鼓掌,然後衝入了人群中將好好的一支新兵隊伍給肢解了,然後開始嘮叨,開始叮囑。史今不停地提醒著:“保持隊形!保持隊形!”但怎樣努力都是白費的,他只好屈服了,苦笑著退到了一邊。
看著兒子身上的軍裝,許百順興致勃勃的:“了不起個龜兒子?轉一圈讓老子看看!”
許三多不甘不願地轉了一圈。
“反著再來一圈,龜兒子。”
許三多不幹了。
“啊呀喝?不聽你老子的了?”
“爸說話不算話,爸那天跟班長賭咒發誓,說不叫龜兒子了!”
許百順確是做賊心虛,瞧著史今往這邊瞧一眼,聲音馬上低了下去。
“我生的你,我叫你龜兒子怎麼了?不過我跟你說,你們這班長人還不賴,到了部隊上貼著他走,打起仗來,他能幫你擋槍子兒。
許三多:“我幫班長擋槍子兒!”
許百順:“我打!”許三多躲開了,許百順接著唸叨,“說過教你別太勇!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中華人民共和國沒你就不成個國啦!”
又是一下,許三多純熟地躲開了,而且開始唱歌,許三多唱得也很跑調,唱的是南疆保衛戰時很流行的《再見吧媽媽》,歌詞裡有很多犧牲、牽掛一類的字眼。
許百順:“你媽早死啦!別唱你媽!別說犧牲!……找死呢?你找死!”
他在身上摸趁手的揍人傢伙,這樣的日子毛竹板子當然不適隨身攜帶,於是許百順忽然開始抹眼淚,越抹越多,抹得自己蹲在地上。
許三多怯怯去摸父親的肩膀,他被嚇住了:“爸?”
許百順甩開:“你去死吧!”
許三多看看車上,有些新兵已經上車,史今正站在車門邊清點人數,“爸,那我走啦?”
許百順:“快去死吧!”
許三多忽然發現爸原來和家鄉一樣是要走時才覺得依戀的,但他像父親一樣拙於表達想法,只好又狠看了父親一眼打算趕去車廂。
兩個外觀上與許二和類似的混子在一邊晃,他們沒事,同樣也被告別的人群刺激著,於是就竭力想表現自己的玩世不恭和高出儕輩,蹲地抹淚的許百順成為他們的物件:“瞧!哈!又漏了一個!”
許百順兇狠地瞪過去:“找死!”
一個未老先衰的半老頭子也這樣橫,那兩位真是樂不可支:“是啊是啊!快來打死我們!你行行好!”
許百順光惡一張嘴,就有些技窮,退了小半步,看看許三多。
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