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才是什麼意思?覺得很可笑嗎?”
史今隨即替許三多解圍:“報告連長,他不是不嚴肅,他是……沒見過。”
“你是什麼意思?他……害怕?”
史今只好又苦笑,這一路上他的苦笑多到快讓臉上起了褶子。
高城:“你招的他?”
史今點點頭。
高城:“去送你的車。完事來見我。”
史今如蒙大赦地走開。他身後的高城正轉向新兵們,新人加新裝備,本來是讓高城興奮的事情,現在卻讓一個叫許三多的弄得極為掃興。
高城衝著新兵們喊:“我叫高城,是本團鋼七連連長。”他有意地看著許三多,“此次擔任你們這個新兵連的連長……”
不遠處的伍六一已經將史今拉到了車上,隨手將一塊抹布遞給他:“全班都擦過了,就差你了。”那車已擦得新的一般,史今仍認真地在上邊擦拭著。
“要送走了?”他問。
伍六一說:“換了,換正經的步戰車,連長算過筆賬,說咱們現在等於一個炮連加一個反坦克導彈連,再加一個重火力連,連長勁頭衝得走路像蹦高,說話學狼叫。”
史今留戀地拍了拍手下的車:“可是老夥計啊。你捨得?”
伍六一樂了:“我才不在乎呢。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史今不置可否地笑了。
伍六一接著說,“咱們鋼七連這回抽調三名骨幹訓新兵連,連長還是連長,我這班副提了半級,新兵班班長,你最了不得,新兵排排長。”
史今笑:“那你可以臭美了,這撥兵裡邊好多是你老鄉。你上榕樹的吧?那兩,正挨訓的那個,還有挺白淨那個,他倆下榕樹的,都快同村了。”
伍六一看著正挨訓的許三多皺眉:“就那投降兵?到新兵連我訓也訓死了他!”
遠處的許三多正在高城的訓斥下縮著脖子,我們不知道他犯了什麼錯,因為他永遠在犯錯。
裝好車的軍列,很快就又駛走了,帶走了一個營的舊裝備,以及部分隨車調動的戰友。
新兵們正在空地上等候來車將他們接到部隊,慢慢地就不怎麼害怕了,他們開始交頭接耳了起來,因為他們發現那些老兵們也哭,那些老兵追在車的後邊,也一個個的哭得淚流滿面,一點都沒有了老兵的威風。一個淚人的老兵被戰友架著從新兵前走過時,新兵隊們悄悄地發出了笑聲。
“笑什麼笑?你們上過車嗎?你們哪兒懂那門心思?”高城皺著眉頭吼道。
這時伍六一走過來,給高城行了一個軍禮有些哽咽地說:“報告連長,伍六一歸隊。”
高城回身看了看眼眶發紅的伍六一,看了看伍六一身邊的史今,有點哭笑不得:“你小子老是虎頭蛇尾,吹破了天說絕不會哭了,到了還這樣……行了行了,上車吧。”
史今跑到佇列前:“新兵連列隊,成基準隊形!向左轉!起步走!一二一!一二一!”
於是新兵們參差不齊邁著步,許三多猶猶豫豫地走在隊頭,老是踩到領隊史今的腳。押後的伍六一又在抹淚,高城四顧無人注意,抬手輕輕拍打。
遠處幾輛綁著迷彩網的軍車行駛在草原的公路上,這並不是草原中心,因為旁邊不斷掠過鄉鎮的影子。
新兵連是個除了健身器材、軍裝和標準化住房就看不出太多軍事氛圍的地方,門口“歡迎新同志”的橫幅和花匾還沒有撤去,新兵們已經在裡邊站著佇列。高城冰山似的站在黑板前,板上寫的不是黨章不是軍紀,而是高城式教育的幾個劍拔弩張之字:“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新兵們啞然肅然,甚至有一點駭然。
新兵連的生活開始了。
在新兵連我們第一個學會的是句話,確切說是兩種動物:騾子,和馬。合起來是這麼說:是騾子是馬?拉出來遛遛!
許三多在新兵連最大的樂趣是翻字典,那是他的一大法寶,《現代漢語詞典》——我們也許不會覺得這種初中生拿來墊桌腳的東西中可能找到人生感悟。
封皮上用紅筆寫得有話:“獎給初三班優秀的學生許三多——馬老師。”
許三多很順利地找到了關於騾子的定義,那是自然,該詞典都已經被他翻卷了邊。
在下榕樹不會有人注意到騾子和馬的區別,但是連長很認真地跟我們說:“騾子?走人。馬?跟我上。”於是我更認真地翻了字典。
騾子——家畜,馬驢交配而生。鬃短尾略扁,生命力強,一般無生育能力。可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