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剛駛出南京城,不知怎地,拉車的一匹馬便馬失前蹄,摔折了腿。若只是拉車的馬折了一條腿也無妨,隨便留下一個侍衛,換了他的馬來駕車也可應付一下。但那馬摔倒時,牽拉車轅,也不知是年久失修車轅腐朽還是一股寸勁兒,車轅竟咔嚓一聲斷了。
朱高熾身體痴肥,一條腿還有足疾,如何乘得了馬。這要是把他一路顛到江邊去,帽子也歪了,衣服也擰了,堂堂太子在滿朝文武再加上十五外國使節面前豈不丟盡了臉面?
朱高熾知道自己的形象不太好,所以格外在意自己在公眾面前的形象,因見時間還來得及,便令乙一回府再取一輛車來。誰知乙一這一去耗的時間太長了些,急得太子出了一腦門的油汗。
“快著些,再快著些!”
朱高熾坐在車上,急急催促馬伕,馬伕鞭下如雨,那車都快飛起來了,一路顛得亂蹦亂跳。楊溥和楊士奇一左一右,催馬趕近,對朱高熾道:“太子莫急,依先前送來的時間推算,咱們必能搶在皇上過江之前到達。”
車上面,乙一則不停地向朱高熾告罪、解釋:“太子恕罪,奴婢本來能早點兒回來的,不成想去路上先是遇到一戶人家娶親,擋了道路,回程時經過一個路口,又有幾個潑皮打架,好不容易把他們都驅散了,這就耽擱了一些功夫。”
朱高熾心中焦急,卻反過來安慰乙一道:“此非你之過錯,孤不會怪罪你的。”
朱高熾也知道時間還來得及,不過太過倉促總是不好。如果皇親國戚、滿朝文武都到了,他太子才姍姍來遲,叫人看在眼裡難免閒話,朱高熾自知父親不喜歡他,不想再有什麼讓父親生厭的地方。
不想車正疾馳,迎面一騎突如離弦之箭狂奔而來,車前侍衛立即迎上前去,按刀喝道:“太子儀仗,來人讓路!”
太子儀仗打著旗幟呢,來者不管是官是民,不用他們呼喊,只看這儀仗,就算不認得這是太子的隊伍,也能知道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自然會避讓道旁,可這人竟不閃不讓,直接衝著他們的隊伍撞過來。
幾個侍衛察覺有異,提馬上前,腰畔長刀業已出鞘,寒光凜然,直指對方。
來人大叫:“閃開,輔國公急訊,太子爺!輔國公命小人前來報信,皇上……皇上已到燕子磯!”
“什麼?”
朱高熾在車上一聽,一臉本來脹紅的胖臉頓時慘白,愕然道:“父皇……到了?”
大艦放下梯子,兩廂宮樂高奏。永樂皇帝一身翼善冠常服,頭戴烏紗折上巾,盤領、窄袖、團龍十二章,玉帶皮靴,威風凜凜地出現在船頭。
立即,如山之傾,由漢王朱高煦帶頭,皇親國戚、文武百官、各國藩王、使節,以及兩翼的御林軍,齊刷刷地跪了下去,齊聲高呼:“叩見皇上!”
朱棣腳步沉穩地走下舷梯,漢王朱高煦急忙再叩首:“兒臣恭迎父皇!”
“嗯!嗯?”
朱棣剛一頷首,突然濃眉一蹙,瞧出不對勁兒來了。他要是兒子多,而且朱高熾只是個親王,往人堆裡一站,朱棣就這麼隨意一掃還真未必就能發現他在不在。可他一共就三個兒子,南京只有兩個,不見人影的那位還是當朝太子,朱棣如何不能察覺。
朱棣目光一掃,淡淡問道:“太子何在?”
漢王忙道:“呃……兒臣不知,兒臣方才業已發現皇兄不在,已然使人去問了。”
朱棣哼了一聲,按下此事不提,輕輕抬手對群臣道:“眾卿平身!”
夏潯腳下一錯,就欲出班迎上前去,雖然這不合規矩,但是以他身份也算不得逾起。
不料漢王站起,立即踏前一步,又對朱棣笑道:“恭喜父皇,鄭和奉旨巡撫南洋,現已凱旋。南洋諸國傾慕天朝,我大明船隊所經各國,俱承皇帝旨意,感沐天朝恩德,並有貢物進獻。鄭和,還不見過皇上!”
鄭和聽見叫他,立即閃身出來,跪倒在地:“皇上!”
朱棣看見追隨自己多年的鄭和,神色間大為喜悅,竟舉步上前,將他扶起,笑道:“一去兩年,你可回來了,呵呵……”
夏潯暗暗一嘆,又站了回去。這邊鄭和與朱棣對答幾句,便拱手道:“皇上威加宇內,四海賓服。奴婢奉聖命南巡,如今琉球中山、山南、婆羅、阿魯、蘇門答剌、滿剌加、浡泥、占城、暹羅、榜葛剌、南浡利、小葛蘭等國遣使入貢。”
漢王搶著道:“父皇,渤泥國更是由國王攜王妃、王子、公主同來朝覲呢!另外,日本國、帖木兒國使節亦來入貢,蠻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