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大明處於絕對強勢時可行,一旦出現另一個足以與之抗衡的強大勢力時,就不足以控制地方了。眼下,就是這種局面,我本以為,在此敏感時刻,這位輔國公能用的手段也只有安撫、拉攏,卻想不到他劍走偏鋒,別闢蹊徑。”
嬴戰雖是蒙古人,家族上三代就已開始經商,本人的漢學亦有相當的造詣,說出話來倒不顯粗魯,他欽佩地道:“一開始,這位國公只是出動他的人馬打擊一窩蜂馬賊而已,這件事,合乎沙州所有人的利益,無人不予贊同。可是,他居然以這群馬賊為突破口,對那些意志不堅、左右搖擺的勢力下手了。
先是剿匪,然後借剿匪清除異己,在此過程中,又利用巴家和敦煌權貴之間的矛盾、利用敦煌各大世家之間的矛盾,拉攏一批、打擊一批,不斷的分化挑撥,除掉有二心者,斷掉傾向大明者的後路,他竟然不是維繫敦煌表面上的一團和氣,而是透過激化諸部之間的矛盾,穩固一批、打掉一批、再扶持一批。
如此一來,已經斷了退路的豪門世家只能堅定地站在大明一方,剛剛被他扶持上來躋身一流豪門的世家更是離不開大明的幫扶,他不著痕跡地就改變了整個敦煌的局面,而且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雖然因為時間倉促,還留有不少後患,可那已是應付帖木兒之變以後的事了。
而且,他透過暫時的共同利益,叫敦煌權貴們抱成了團,眾志成城扶保大明,又透過遺留下來的這些隱患,確保外敵一去,敦煌各大門閥派系就會再度分裂、互相競爭,避免了一家獨大,以致尾大不掉,如此手段既老練又狠辣,卻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厲害!厲害!”
因為夏潯就在同一座城裡,妙弋一直有些心神不寧,巴不得與他離得越遠越好,一聽丈夫這麼說,忙道:“要不然,咱們就舉家搬到盛隆土司的地方去吧,暫且避了這兵災,等風平浪靜了再回來?”
嬴戰搖搖頭:“現在,這已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事了,如果哈密失守,我們很可能就得依照大明的意思,全部遷進嘉峪關去,只留遊騎於此牽絆帖木兒的軍隊,與之堅壁清野之手段,想先走或者不想走,哼,恐怕都由不得我們自己做主了。”
“他……他竟這般厲害麼?”
妙弋喃喃自問,對楊旭的印象,她的記憶還保留在十年前,腦海裡還是那個風流倜儻、花前月下的俏公子,記得的多是他說過的那些叫人耳熱心跳的情話,和如今想起來已無地自容的在青州玉皇觀裡偷情尋歡的畫面,實在無法把那個人,和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聯絡起來。
嬴戰看她發呆,以為她擔心嬴家的安危,便安慰道:“娘子無須多慮,今日沙州各方頭腦人物都去見過了輔國公,看他那意思,是不會繼續進行這種清洗行為了,唉!也是到了適可而止的地步了,再折騰下去,可就傷了沙州的元氣。”
頓了一頓,嬴戰又道:“輔國公還安撫各方首腦們說,大家生意照做,他知道沙州的富庶主要來自於經商,不會斷了沙州百姓的生活來源,且不管他,走一步是一步吧。哦,對了,輔國公與嗩南、昆季要結拜兄弟……”
妙弋驚奇地道:“結拜兄弟?”
忽然間,她就想到了自己母親招贅為婿的庚薪庚員外了,她那繼父當年不也是……結果引狼入室,這個色胚,不是又相中了昆季、嗩南家的什麼女人了吧?
正胡思亂想著,嬴戰道:“三天之後,昆季將軍府上要大擺宴席,宴請沙州所有有頭有臉的人物,慶賀結拜之禮。別失八里那邊,我還是得親自走一趟,介時怕是趕不上,我已經囑咐了堂弟,叫他備份厚禮,到時替我走一趟,輔國公帶得有女眷,昆季、嗩南兩位將軍的妻室也要出席,你替我去一趟吧,重點要陪好輔國公的兩位愛妾。”
“啊?不!我……我跟你去別失八里!”
忽然聽到這話,妙弋心頭頓時一驚,西域風俗不似中原一般嚴謹,女客未必就不能拋頭露面,如果在昆季府上和楊旭撞個正著,那……那該何以自處?這一瞬間,妙弋甚至想到,以楊旭的好色無行,今日又貴為國公,行事必定更加的肆無忌憚無法無天,一旦見到了她,會不會藉口她丈夫也是馬賊同黨,然後來個血洗嬴府。
所以妙弋想也不想,馬上提出了反對。
嬴戰奇道:“我去別失八里做生意,路途好不辛苦,你跟去做什麼?”
“我……”
妙弋眼珠一轉,計上心來:“人家自打有了孩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府裡好悶呀,你這一走,我更不好出門,不如與你一同出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