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士革寶刀,也就是中原所說的削鐵如泥的雪花鑌鐵刀。
他的兩個弟弟也不怠慢,各自從壁上取下一口刀,三兄弟奪門而入。
“大爺,二爺三爺,外面……”
說話的是府上管事,他話還沒有說完,外邊已經傳出慘叫聲和叱喝聲。
這是後宅,連後宅都已響起吶喊廝殺聲,強敵分明已經侵入府中了,三兄弟提刀衝進庭院,聽到訊息的家人全都跑出來,亂作一團粥。三兄弟一時也顧不得他們,龍家的馬隊驍勇善戰,留在府上的護衛雖只兩百多人,卻更是精銳中的精銳,一聞警訊,他們已經全副披甲,放棄前院,衝到後宅衛護家主了。
西域是動盪之地,就算這敦煌城裡也不是非常的太平,因此豪門大戶都養有私兵護院,其規模如同一支小型軍隊。在中原的話,這當然是不允許的,可是在西域地區,自備長槍大矛、弩弓戰馬,卻是被允許的。聚集到後宅裡的衛士粗略一看,已經近兩百人,個個披甲執銳,挾勁弓、負箭袋,殺氣騰騰。
龍格爾把濃眉一挑,吩咐道:“快!各取馬匹,殺出城去,與馬隊匯合!”
龍家馬隊兩千多人,就住在敦煌不遠自家的馬場,眼下來犯之敵根本不講緣由,已經展開廝殺,留下弄個明白那就是自尋死路了,龍格爾當機立斷,要突圍出城。至於妻妾家小甚至老母親,全都顧不得了,亂世人,不如犬,只要他活著,他的力量還在,家人就算落入他人之手也沒有性命之憂,如果龍家的勢力被人連根拔了,那才一切休提。
兩百個訓練有素的私人衛士唯家主之命是從,一聽吩咐,立即再度縮攏包圍圈,拋棄了那些驚慌亂竄、號啕啼哭的女人和孩子,將龍格爾兄弟三人護在中間,結錐形銳陣,向後宅馬廊迅速移動。
龍家家大業大,宅院同樣寬敞無比,離開了後面大宅,就是空曠的宅地了,高高的院牆兩側是搭建的馬廊,中間的空曠之地春夏時節應該是花圃,此刻卻盡被白雪覆蓋著。衛士們護著龍格爾三兄弟迅速移向馬廊,剛剛走到一半路程,兩旁高牆上突然躍起數道人影。
早在警覺之中的龍家護衛立即拈弓搭箭,箭發連珠,想也不想便向那幾道躍起的黑影攢射而去。
反應真快,絕對是一流的箭手,然而箭射出去,他們才發現那幾道影子有些發飄,原來那只是幾條被人甩到空中的披風,隨即,槍聲像炒豆似的“砰砰叭叭”地響起來,中彈的侍衛血染衣襟,慘呼著倒在地上。
這種環境,就看出槍械的厲害了,圍牆很高,為了防賊,後院的牆壘起足有一丈七八的樣子,徒手固然是爬不上去,不借助器械,別人想跳下來也難。外面的人就趴在牆頭上,好整以暇地發射槍彈,根本不用擔心他們能衝到近前,與自己展開肉搏。
而他們趴在牆頭,發一槍便把槍順下去,下邊自有人再遞上一枝填好了火藥和槍子兒的火銃,滿院子是人,抬手放槍就是,自己受到的傷害非常小,如果是換作弓箭就不可能這樣了,他們至少得探出牆頭大半個身子,才能開弓射箭,自己也就成了對方的箭靶子。
這是龍府侍衛所遭遇的最窩囊的一仗,他們從來沒有打過這樣的仗,西域當然也有火器,可是軍中配備極少,野外遭遇戰時,零星的火器裝備根本發生不了什麼作用,可是現在突然出現了一支擁有大量火銃的軍隊,又是在這樣可以充分發揮火器優勢的環境下,他們只能漫無目的地亂放著箭矢,一批批的中彈倒下。
他們想退回後宅去,依託房屋建築,同來犯之敵進行巷戰,可是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因為他們全部撤向後院,前院、中庭和後宅都被佔領了,大批衣甲鮮的軍隊撲到了後院,大盾長槍,構成了一道密不透風的防線,已經牢牢擋拄了他們後退的路線。
“砰砰砰……”
槍聲不斷地響著,那些驍勇善戰的龍府衛士根本沒有用武之地,手中的小盾也擋不住勁射的子彈,他們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批批地倒下,原本錐形的隊伍,漸漸變成了一個圓,這個圓被一層層的削下去,慘叫聲此起彼伏,地上躺滿了屍體。
龍格爾心如刀絞,淒厲地叫喊著:“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是誰的軍隊!出來搭話!”
沒有人搭話,只有此起彼伏的槍聲不斷響起。
槍聲漸漸漸變得稀落,終至完全停歇,龍格爾的三弟也中彈倒下了,他和老二被殘餘的七八個侍衛護著,站在一圈圈倒臥於血泊之中的屍體中間,彷彿狂沙怒海中的一座小島。龍格爾提著刀,身子瑟瑟發抖,他赤紅著眼睛,緩緩抬起頭來,向圍牆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