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眉開眼笑,何天陽突地瞪直了雙眼,一旁萍女端莊俏麗地坐著,目視前方,手卻從袖下滑到他腰畔,狠狠地擰著。夏潯一旁看著,已經知道是何天陽在搗鬼,看他被萍女收拾,夏潯只是輕輕一笑,又將目光投注在李景隆身上。他忽然覺得,李景隆的談笑風生、放蕩無忌,似乎都是一種偽裝。尤其是那像吃了興奮劑似的表現,在他人生最得意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似乎帶著些顛狂的味道。
他是故意的!
夏潯恍然:李景隆是在用這種表現,掩飾他心中的悲傷和失落,曾經高高在上,受人遵崇的曹國公,是個心高氣傲的人,他可以無能,也可以無恥,卻很有自尊。不管是鄙夷還是嘲弄,對他來說都是難以忍受的,而這恰恰是隻要他出現在公眾面前就必須去承受的。所以,他用他的放蕩不羈、滿不在乎來掩飾他心中的羞辱和難堪。
“李景隆……”
夏潯凝視著他,眼中漸漸露出貪婪的、攫取的光芒。
就在這時,清歌雅樂聲起,畫舫環繞中的圓臺上,出現了一個人……
第363章 騷人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隨著聲音,月色下,但見一儒衫軟帽、身姿飄逸的書生一手持杯,立在小舟之上,悠然蕩向圓臺,乍一看去,彷彿青蓮居士從墳頭裡又爬出來了,正在水面上飄呀飄呀,這樣的出場,實在拉風,四下裡噪雜之聲刷地一下不見了,人人都向臺上望去。
“轉朱閣,低綺戶,照無眠。不應有恨,何事長向別時圓……”
小船在圓臺沿上輕輕一碰,那人便舉杯登臺,大袖飄飄,一步一句,真個風雅無比,待他在臺間立定,將身形一轉,夏潯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這人正是那偷羊兒的黃真黃御使。
黃御使風騷無比地擎杯在手,眉開眼笑道:“諸位大人,諸位新科進士,承皇上恩准、禮部承辦,我等今夜以詩佐酒,共歡於莫愁湖上。正值朝廷大軍在北方節節取勝、捷報頻傳之際,我們在此歡聚一堂,讓我們首先一起恭祝……哎喲,誰拿東西丟我?”
黃真忽地一聲喊,便以手掩頭,李景隆沒好氣地罵道:“是老子我!”
他手中還拈著一個核桃,躍躍欲試的罵道:“本國公還道是來了哪處院子的歌舞大家,要一展清歌妙舞,你個老匹夫跑上去聒噪甚麼?今宵詩酒會,不過是為了慶祝新科進士們魚躍龍門,高官得做、駿馬得騎罷了,扯那許多有的沒的理由!”
李景隆一聽北方捷報頻傳,這氣兒就不打一處來,剛剛拿過一瓣炒核桃,劈手就丟了過去。方孝孺臉色一沉,冷斥道:“黃御使是朝廷大員,今晚主持詩酒盛會,在座的不是公卿大臣便是新科的進士,曹國公不嫌自己太過孟浪失禮了嗎?”
李景隆冷冷地睨了他一眼,曬然道:“禮?禮是個甚麼東西,能當飯吃?能當衣穿?還是能當兵使?”
方孝孺勃然大怒,拍案道:“禮者,國之本也。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之所興,眾之所治;禮之所廢,眾之所亂,你是當朝國公,如此失禮,成何體統?”
李景隆也不惱,笑嘻嘻地拱手道:“妙極,妙極,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李景隆受教了。”
方孝孺沒想到他肯這麼痛快接受自己教訓,先是微微一怔,但見一位國公被自己訓得認錯,卻也有些愉快,便把大袖一拂,說道:“罷了!黃御使,請你……”
“慢著!”
李景隆架起二郎腿,得瑟著腳脖子,悠然說道:“我李景隆,原來不知禮,冒犯了黃大人,這兒,給你黃大人陪個不是。”
“啊,啊……”
黃真站在臺上,想作揖,酒還滿著,舉舉酒杯,又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兒,很是有些尷尬。
李景隆揚聲問道:“孝直先生,現在朝中位居何職呀?”
方孝孺現在是文學博士,正五品的官兒,雖是實際上的當朝宰相,大權在握,但是官職還未至人臣。方孝孺拱手道:“承蒙皇上信任,方某如今忝為文學博士,當朝五品。”
“著哇!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之所興,眾之所治;禮之所廢,眾之所亂,我李景隆受教了。”
李景隆一拍桌子,睨著他冷笑起來:“我李景隆是當朝一品,爵封國公。本國公比你晚來,你大模大樣坐在那兒,不見你這五品官兒起身相迎!本官就坐,已經這麼久了,不見你這五品官兒上前問候!禮儀何在?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