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方博士,這又成何體統呢?”
李景隆越往後說,聲音越大,到後來已是聲色俱厲:“李景隆不學無術,也不知記得對是不對,如若不對,還請你方大博士指教。依我大明禮制,官員相見,品秩相差越四等者,卑者拜下,尊者坐受,有事則跪白。方大博士,請您以身作則,現在行禮吧!”
徐輝祖惱了,跳將起來道:“李九江,你不要胡鬧!”
“胡鬧?”
李景隆兩眼隱隱泛起厲色,獰笑道:“魏國公,禮者,國之本也。本國公這是在守禮呀,怎麼就成了胡鬧?”他橫了方孝孺一眼,沉聲道:“方孝孺,你拜是不拜?你若不拜,禮就是個屁!從此以後,不要口口聲聲與本國公說甚麼禮了!”
眾目睽睽,所有的人都在看著,方孝孺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無地自容。
他官職雖不高,但是一向受皇上器重,儼然當朝宰相一般,誰不對他敬畏七分,如今就連魏國公徐輝祖對他不也是畢恭畢敬的?他剛剛到京的時候,在這些小節上,還是比較注意的,見到比自己品秩高的官員,還知道側身避讓、行禮,時間久了,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對他的阿諛奉承,如今以五品官同公侯伯爵、一二品的大員們坐在一起,也絲毫不覺侷促,反而視之為理所當然,如今李景隆突然翻臉,弄得他臉上火辣辣的。
他剛剛還教訓李景隆“禮之所興,眾之所治;禮之所廢,眾之所亂”,如今,這禮,他守是不守?
徐輝祖見他的面子被李景隆都撅了回來,氣極之下狠狠瞪了徐增壽一眼,徐增壽把這貨請來,只是為了噁心人罷了,李景隆鬧這一出,可不是他慫恿的,鬧到這一步也有點出乎他的意料,徐增壽忙扯扯李景隆袖子,低聲道:“九江,你別……”
李景隆把手一甩,正色道:“三哥,禮之所興,眾之所治;禮之所廢,眾之所亂吶,這罪,你吃得起嗎?”
“呃……”
徐增壽也傻眼了:“李九江什麼時候變得這麼驢了?”
當初方孝孺黃子澄利用李景隆排擠徐家,他被利用得是心甘情願,但是後來這兩人棄卒保帥,把他李景隆當大鼻涕一樣地擤了,李景隆心中已是恨極。他反正已經這樣了,死豬不怕開水燙,還怕得罪方孝孺麼。他此時的心態,與被逼到絕境時的寧王頗為相似,佯狂裝顛罷了。
明初,等級十分森嚴,連官紳百姓穿什麼衣服戴什麼帽子、衣服袖子長短都有嚴格規定,方孝孺又是剛剛堂而皇之教訓了李景隆的,現在李景隆說的有理有據,他能怎樣?
方孝孺咬咬牙,脹紅著一張臉走過去,往李景隆面前一跪,拜了四拜,從嗓子眼裡憋出一截聲音:“下官方孝孺,拜見曹國公。”
李景隆把袍裾一抖,俯視著腳下的方孝孺道:“方博士,可有事情稟報?”
方孝孺咬著牙道:“下官只因見曹國公大人在此,故而上前拜見,並無事情稟報。”
“哦!”
李景隆點點頭,滿面春風地道:“起來吧。今日官民同樂,自回座位賞詩品樂去吧,莫擾了本國公與同僚好友談笑的興致。”
“謝國公!”
方孝孺又一叩首,再爬起來時已是臉色鐵青,回到座位便道:“方某偶感不適,今夜詩酒會,參加不得了,諸位周僚,告辭。”
徐輝祖急急起身道:“孝直先生……”
方孝孺拂袖而去,迎而還來的,只是一拂清風。
徐輝祖呆呆地站了片刻,便快步跟了上去,禮部尚書陳迪一看,忙也跟上去相勸,這三人一走,那黃真站在臺上,準備的滿腹風騷詞兒都表現不出來了,趕緊簡短潔說一番,匆匆結束了他的講話,讓教坊司的歌伎舞者上臺,這詩酒會便草草開始了。
夏潯很開心,他到京之後,就已經瞭解到李景隆兵敗後被自己的文官盟友們拋棄的經過了,此刻看到李景隆與方孝孺針鋒相對的情況,更堅定了他策反李景隆的念頭。李景隆在軍事上或許很無能,但這並不代表李景隆這個人毫無能力,或者說李家毫無能力。
如果李家不是有自己的派系和部屬,有足夠大的勢力,黃子澄哪有能力扶他上位,取代中山王府?再者,李景隆雖然被排擠出了權力中心,可他是和燕軍實打實地打過幾仗的將領,朝中但有什麼重大軍事計劃,還是會把他找去參詳的,他是有機會參預軍機的人,一旦策反成功……
夏潯越想越興奮,竟沒注意到徐輝祖怒不可遏地回來,又把徐增壽喚走。
徐輝祖追上了方孝孺,可方孝孺也是個性如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