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微笑著望去,滿朝文武都笑起來,紛紛答道:“臣等今日無本可奏,陛下夙興夜寐,辛勞天下,也該好生歇養兩日了。”
要是平時,做臣子的是不能這麼跟皇上說話的,可今兒過年,哪怕是金鑾殿上,也不能沒點人味兒,大家說話就隨意了些。
朱棣哈哈一笑,說道:“既然如此,眾位愛卿……”
夏潯是國公,站在勳戚班首,此時扭頭,瞟了黃真一眼。
黃真站在文官班中,心中一直掙扎不已。都察院的人想出頭,唯一的出路就是整人。陳瑛就是靠整人,整到了人人側目,風光無限的。可是整人也要有魄力才行,黃真做了一輩子冷板凳,他想出人頭地,想得一顆心都燙了,可今天情況特殊啊。
輔國公給他的訊息,他相信是真的,以輔國公今時今日之地位,不可能幹些捕風捉影的事兒,再說他黃真是御使,風聞奏事是御使的特權,就算他彈劾的不對,也不會追究他的責任,他是不怕的。問題是今天這日子比較特殊,這時奏上一本,彈劾兵部與五軍都督府,風頭可出大了。
所以黃真站在文臣班中,一封奏章在袖子裡都捏出了汗來,始終沒有勇氣踏出去。他習慣了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外了,要站出來做萬眾矚目的焦點,真是需要勇氣啊。
這時,夏潯扭過頭來,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這一眼,看得黃真機靈靈一個冷戰。
“富貴險中求!富貴險中求!老黃我憋屈一輩子了,今天……我豁出去了!”
黃真只覺一腔子血都衝到了頭頂,激得頭皮發麻,他把牙一咬,高聲喊道:“臣有本奏!”說著就舉步衝了出去。
激動之下,黃御使的嗓音都變了,那動靜聽起來就像一個被強姦的婦人發出的慘叫,他衝出兩步,腳下一軟,“噗嗵”一聲便跪倒在地,從袖子裡抖抖縮縮地摸出那封奏疏,雙手舉起,高高舉過頭頂,頭也不敢抬,只高聲叫道:“臣,有本奏!”
這句話說完,他眼淚都快下來了。
做京官這麼多年,這是他在金鑾殿上說過的第一句話!
夏潯暗暗吁了口氣,如果今天黃真不敢走出來,他就要徹底放棄這個廢物,在都察院另行培養一個代言人了,還好,關鍵時刻,他終於站了出來。人的勇氣,有時也需要外界的刺激,有過這一回,膽小怯懦的黃御使不說脫胎換骨吧,應該也會比以往多些魄力了。
文武百官、滿朝公卿齊刷刷向黃真看去,驚奇地看著這個一直在金殿上當擺設,從來不曾被人注意到的小人物,不約而同地想:“這老傢伙……吃錯了藥吧?”
朱棣皺了皺眉,這官兒是從文官班尾跑出來的,距御座還有很長一段距離,他既然沒有當場說明是什麼本奏,莫非還是密奏不成?可要是密奏,你倒是送到俺跟前來啊。
朱棣仔細一瞧,發覺那官兒頭也不敢抬,雙手高舉,身子跟篩穀子似的抖個不停,心裡明白了些,不禁有點好笑。他向木恩示意了一下,木恩便從御階上下來,趕去接奏章。
黃真沒有當場說明奏疏何事、彈劾何人,是因為太緊張,嚇的。不過這一來倒是誤打誤撞,把事兒做對了。如果在這慶祝新春一堂和氣的好日子裡,尤其是在朱棣剛剛發表了一通往自己臉上貼金的話之後,他跑出來給皇帝一嘴巴,事倒是辦的好事,皇上也要惱了他。
木恩接了奏章返回御案前雙手呈於皇上,朱棣接過來開啟一看,臉色登時變了。
“你是何人?何處任職?”朱棣的聲音帶著些蕭殺之氣,在鴉雀無聲的金殿上回蕩。
“臣……都察院御使黃真。”黃真這一下,是真的出名了。
朱棣慢慢站了起來,把那封奏疏往袖中一塞,冷冷說道:“御使黃真暨兵部、五軍都督府官員,謹身殿候駕!退朝!”
第478章 當斷則斷
這一天,沒有人知道謹身殿裡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有人看到,兵部和五軍都督府的人出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比死了娘還難看,而黃御使則像喝醉了酒,臉色通紅,語無倫次,別人問他什麼都不說。
當天晚上,在家裡喝酒一向只是淺酌的黃真喝醉了,喝醉之後,他對老妻說了一句話:“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怎麼折騰,都是一個來回,可人活著,就得折騰,折騰好啊,舒坦!”
結果,當天晚上,已經一十八年四個月零十五天沒跟老妻折騰過的黃御使興致勃勃地折騰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一睜眼,舒坦極了的老妻連漱口水都給他端到了枕邊,那股溫柔勁兒,就像兩人剛剛正就夫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