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改革都是不容易的。
晏珣猜測,歷史上隆慶皇帝壯年駕崩,最大的原因除了好色體虛,還有為國事殫精竭慮。
掌控一群聰明絕頂的臣子,做下棋的人,非常耗費心神。
海瑞也擔心皇帝,但他對先帝的鶴很有信心。先帝這麼聰明的人,病重時刻緊急召見晏鶴年,就是向晏鶴年託孤吧!
晏珣跟海瑞互通京城和南邊的訊息,簡單吃過飯就帶著晏小五低調地走出巡撫衙門,重新登船啟程。
城裡暗暗觀察海瑞的人聽說晏珣送的禮沒有被退回,都非常驚訝。
晏大人該不會是世上唯一能給海剛峰送禮的人吧?
海瑞看到晏珣留下的禮物也很驚訝。
“玻璃鏡子、老花眼鏡,這就是晏珣口中自家做的,不值什麼錢?”海瑞嘆氣。
收都收了,總不能追出去退還。
這強行送禮的風格,讓海瑞猛地想起一個人……在江西興國做縣令時,有個叫王二的義士冒死揭發嚴世蕃的陰謀,臨走前送他一副眼鏡。
有沒有一種可能,王二跟晏家有關?
嚴世蕃恐怕都已經投胎,就算當初是晏鶴年謀算嚴世蕃,又怎麼樣?
“晏鶴年的行事,頗具江湖氣。看樣子,我不用太擔心晏珣鎮不住寧波那些人。”海瑞喃喃自語。
皇帝派晏珣去寧波海關,果然是獨具慧眼。
巡海御史是朝廷特派,不屬於地方官府管轄。晏珣不用跟浙江巡撫報到,直奔寧波而去。
以前大宋和倭國的貿易,每年三四月間,倭國的船駛往江浙沿海;五六月間從江浙沿海駛向倭國。
這樣是為了順應季風和洋流。
隆慶元年,朝廷首開漳州月港,開放“東西洋貿易”,但特別把倭國排除在外。
“東西洋”的分界線是汶萊。明代張燮編寫的《東西洋考》說“汶萊,即婆羅國,東洋盡處,西洋所自始也”。
福建官府給海商劃定貿易領域,漳州府海商去西洋,泉州府海商往東洋,禁止互相搶生意。
但實際上船出海之後去哪裡,官府就管不著了。
過去兩年,也有海船偷偷跑倭國。
現在不用偷偷摸摸,因為晏珣來了,發出公告招募海商、商議往倭國的貿易。
他必須加快工作進度,否則錯過五六月份的出海時機,到八九月就會趕上倭國海域的颱風。
公告一發出,寧波府來了很多有錢的大戶。
早在朝廷通知開放寧波港,他們就摩拳擦掌,只等著晏大人過來。
每一個港口發放的船引有限,優先給本地人。
隆慶元年,有幾個杭州商人搭乘月港的商船去暹羅、呂宋賣絲綢,獲利豐厚。回來之後,他們被官府捉獲問罪。
幸好月港巡海御史汪昭華通情達理,對他們罰款之後從輕發落。
晏珣住在當地官府新修的巡海御史衙門。跟縣衙一樣,也是前面辦公衙門後面官宅的格局。
晏小五滔滔不絕地介紹寧波府的熱鬧。
晏珣聽完,慢悠悠地笑道:“這麼說來,我不用擔心沒人出海,反而要擔心沒有船引的人走私。”
晏小五說:“從前大家藏著掖著,有海船的都偷偷摸摸。這兩年朝廷陸續開漳州月港、廣州港,海商都光明正大站出來。”
徐枚作為幕僚,在旁邊補充:“寧波有海貿基礎。外海的雙嶼港、定海縣的烈港、舟山瀝港以前都是汪直控制的。開海之後直接可以用。”
“汪直啊……”晏珣微妙地笑了笑,看向晏小五:“你跟衛所打聽一下現在這幾個港的情況,可不要再有海盜啊!”
晏小五低頭忍著笑領命。
海盜不會再有,他們都已經從良,晏珣就是他們新的少當家。
參考漳州月港和廣州港,寧波巡海御史的工作可以分為兩大塊:出口和進口。
出口方面:甄選有資質和能力的海商、發放船引,出海船隻的數量到貿易物品,都有嚴格規定。
比如月港主要出口絲綢、布匹、瓷器、茶葉。
凡是領取船引的海商,都必須繳納“引稅”,這就是出口的海關稅。
沒有領取船引私自出海的,就是走私。
進口方面:海商在國外看到什麼稀罕的都可以買進來。外國的船來我們的港口貿易,要交進口稅。
晏珣需要做好規定,跟倭國貿易賣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