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十賭九贏的平安這一次也猶豫不決。
他小聲說:“主考官吳情是無錫人,無錫也屬於南直隸,你們明白嗎?”
阿豹壓低聲音:“平安哥的意思,主考官會偏袒無錫人?可鄉試是糊名的啊!”
“雖然糊名,但各州府的考卷是分開提調的。也就是說,考官知道考卷是哪一府的。”
三個少年頭碰頭嘀嘀咕咕。
“應該不至於吧?皇帝信任他才讓他來主持鄉試。如果我是吳大人,我就故意不取無錫人。”阿豹說。
平安眼神微妙:“但你不是吳大人。”
“我們到底押誰啊?”常歡急得直搓手。
最後三人還是覺得,不管他東西南北風,押晏鶴年和晏珣,就當是祝福。
“那汪德淵呢?你不祝福他?常歡問。
平安無奈:“我的錢是撿來的?”
就算是撿的,也不能這樣揮霍啊!
秦淮河邊的賭坊熱鬧非凡,賭徒們混跡在貢院附近,早就把考官和各府考生的情況摸清楚。
常歡他們到的時候,又聽到有人說:“主考官雖然是無錫人,但提調官是蘇州人。我覺得今科一定是蘇州人中舉最多。”
另一人嗤笑:“你懂個屁!提調官又不參與閱卷,他起什麼作用?”
“這你就不懂了!比如說,他可以把江南三府和江北四府的考卷一起送進去,等到閱卷過半,再送應天、鎮江、徽州、寧國、池州、太平六府的卷子。”
“通常來說,江南考生的水平比江北高出一截。強烈對比之下,中舉的就是江南人。”
這樣也行?
三個少年面面相覷,越發不知道該押誰了。
外界不看好江北考生啊!
常歡小聲說:“要不我們也押徐時行?不是不祝福珣哥和六叔,而是……”
咳咳,這次再押錯,他真的想跳高郵湖。
平安搖了搖頭,徑直走上前:“我押揚州晏鶴年為解元,十兩!押晏珣為《禮記》經魁,十兩!”
成了娶媳婦,輸了賣屁股。
阿豹也上前:“我押揚州晏珣為解元,二兩!押晏鶴年《易經》經魁,二兩!”
其他賭徒愣了愣,哈哈笑:“押揚州人啊?你們真是沒見過世面,輸了錢可別跳秦淮河!”
兩個愣頭青,冤大頭啊!
常歡猶豫著,小聲說:“我押蘇州人徐時行為案首,押晏鶴年為《易經》魁。”
對不住了珣哥,你的名氣真的沒有別人大!
賭坊的人笑道:“確定了嗎?押徐時行的賠率小,押晏鶴年或者晏珣賠率高,要不要賭一把大的?”
常歡府試已經輸了一回,這一次求穩心切,連連搖頭。
來到這個地方,他們也是大長見識。
原來這一科的解元熱門,除了徐時行,還有亳州名士李國士……這個名字聽著比晏鶴年還吉利。
另外,徽商許鈇的次子許國,已經第六次參加鄉試,也有人押。
“許國落榜那麼多次,你還敢押?”有人不解。
“就是落榜多了,經驗豐富啊!”
走出賭坊,三個大書童互視一眼,笑道:“現在我們都可能贏,也都可能輸,就看誰的眼光好。”
平安心有餘悸:“聽到那些人的名字,我都覺得慌,不知道珣哥他們在考場裡怎麼樣。”
他今年府試不過,看來也不是壞事。
至少心態方面,還要再磨礪、沉澱。
此時此刻,他甚至有些佩服汪德淵……花那麼多錢參加鄉試,真是勇氣可嘉!
考場外,秦淮河的畫舫賭坊把鄉試當成一場盛宴;考場內,考生被關在方寸之地,以紙筆進行拼殺。
晏珣認真地將草捲上的草稿謄抄到正卷。
他的文章走的是“唐宋派”,樸實流暢、感情真摯、言之有物。
不能說多華麗,但讀起來堂堂正正、格局開闊,隱隱有大家風範。
另一邊,晏鶴年下筆如有神。
他已經寫到了第二道題……這題可謂超長。
“知所以修身,則知所以治人。知所以治人,則知所以治天下國家矣。凡為天下國家有九經,曰:修身也”
這是一道長題,前面一句截一些,後面一句截一些。
不算太離譜,沒有像“君夫人陽貨欲”那般喪心病狂。
晏鶴年答得不緊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