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直覺隱約告訴他,過去他和楚皓相處時經歷的某些事有問題,而能為他解答這些問題的人就是楚山野。
「好,我等你……」顧輕言輕聲說,「你什麼時候想通了就來和我說。」
楚山野抓耳撓腮地踟躕片刻,忽然道:「如果……如果一個人之前很糟,很不上進,但他現在改好了,想讓你再給他一次機會,你會同意嗎?」
可是等沙灘歌手的這首苦情歌唱完了,他也沒得到顧輕言的回答。
楚山野看著衝擊在礁石上翻起白沫的浪花,忽地覺得心口空了一塊,澀澀的,像是吃到了過期的梅子醬。
於是有些自嘲地彎起唇角,正要說點什麼緩和一下過於安靜的氣氛,忽地覺得肩上被輕輕碰了一下。
他止住了要說的話,動作小心地側過頭,看見身邊的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眼睫還在隨著呼吸輕輕顫動著。
遠方沙灘上有人放飛了一束氣球,伴隨著喧囂的歡呼聲慢慢升到半空中,和各種顏色的煙花一同在夜空中綻放,絢麗的光彩糾纏著站在地上仰頭的人們,也包括他們。
楚山野微微側過頭,靜靜地看著靠在自己肩上睡著的人,發現顧輕言的鼻尖上好像有一顆小痣。
他忽然有些欣喜,覺得自己又找到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如果說喜歡是由一個個心動的瞬間組成,那對於他來說,第一個動心的時間應該就是他初二,顧輕言初三作為學生代表上臺發言的時刻。
那天顧輕言穿了一件印有卡通小兔的t恤,外面披著一件老師借給他的西服正裝。
他遲到了,進入會場時跑得有點急,額前的碎發隨著跑步的動作被風向後撩去,而後一蹦一跳地跨過舞臺的臺階,悄悄站在了幕布後面。
他似乎覺得沒有人注意到自己,露出一個安心而俏皮的笑。
一雙藏在鏡片下的漂亮眼睛亮晶晶的,像一對被陽光寵愛過的琉璃珠。
楚山野的班級坐在前幾排,他原本正低著頭借著禮堂椅子的靠背玩手機,百無聊賴間一抬頭,恰好看見了顧輕言那個鮮少被別人看見的笑容。
顧輕言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倏地轉過頭與他四目相對,臉上的表情刷地變了,收起那點俏皮,又變回先前有些小古板的認真,抬手指了指他,用口型一本正經地說道:「別玩手機。」
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楚山野看著他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顧輕言不板著臉的時候可愛多了,以後得讓他多笑笑。
旁邊的沙灘歌手換了一首閩南語的歌,這次的聲音歡快了不少,甚至有路過的遊客加入了他們的沙灘音樂派對,用放在一邊的沙錘和手鼓打起了節拍。
楚山野微微蹙眉,猶豫片刻後抬手,輕輕覆在了顧輕言的耳朵上,幫他隔絕了外界的噪聲。
這個動作持續的時間久了,手和胳膊會有些酸,可楚山野卻完全不在乎,只全心全意地想讓顧輕言靠著自己睡一個好覺。
他近乎出神地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聲音很輕地開口,夾雜了幾分委屈:「你答應過我高中不會談戀愛的。」
「我哥和我相處的時候是個傻逼,可是那會兒他眼裡對你的喜歡也是真的。他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你也是老師眼中的好學生,你們聽起來就很配。」
「說他傻逼,其實我也傻逼,那時候膽小又自卑,非一根筋地認為自己配不上你。我看出來你喜歡他,所以我什麼都不說,活該瀟灑退出,成全你們兩個。畢竟一個是哥哥,一個是喜歡的人,怎麼看也不應該有我的位置。」
「可……」
他的聲音忽地哽咽了下,越來越輕,輕得只有海風能聽清:「可我不知道他讓你不開心了,他總是和我秀恩愛,我看著難受,我不知道他讓你過得這麼不開心。」
「如果知道了,我早就回來了。」
楚山野深吸了一口氣,一雙眼紅紅的。
平時用來偽裝的叛逆和冷漠全都消失不見,餘下的只有深深的懊悔和自責。
平時沒什麼感覺,或許是賽場上的一切都算順利,讓他一直隱藏得很好的情緒在一場遊戲中近乎決堤。
就好像他仍然沒有成長,依舊是那個看見哥哥和喜歡的人告白所以落荒而逃的小屁孩。
可無論是四年前還是現在,他所希望的也不過是顧輕言開心就好。
無論和誰在一起,無論做什麼,只要開心就好。
楚山野換了個姿勢,動作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