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的鏡子被狠狠砸裂,盥洗臺上到處都是飛濺的鏡子碎片。
程稷南站在那兒,緩緩拆著纏在手背上的毛巾,鮮血洇紅了雪白的毛巾,又順著手腕往下淌。
「哥……」程稷北皺眉叫了一聲。
剛才自己進來的時候,就覺察出他心情不好,可是究竟是出了什麼事兒,能讓他發這麼大的火?
「出去。」
程稷南凌厲的目光瞥,隨手把弄髒的毛巾扔進垃圾桶裡,推開杵在門邊的程稷北,走到床頭櫃那兒,拿出一個醫藥箱,也沒消毒,直接扯出紗布來纏手上的傷口。
程稷北見他一隻手不方便,遂過去幫忙。
程稷南冷聲道:「讓你滾,耳朵聾了?」
任程稷南如何說,他都低著頭不言。
包紮的手法很熟練,又快又好。
程稷南剛才發洩了一通,心底一直強壓著的火氣也散去了些,打量了眼幼弟的傑作,終於露出一絲笑意。
「沒繼續學醫可惜了。」
能得一句程稷南的誇讚可不容易,程稷北摸了摸鼻尖,適才兄弟倆之間緊張的氣氛也彷彿散去了。
他聳了聳肩,回道:「還是商科好念,沒那麼大壓力。」
程稷南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從口袋裡摸出煙盒來,咬了一支叼在嘴裡,指腹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打火機的齒輪。
「是看出輕鬆來了,連女朋友都交了。」
提到女朋友,程稷北的眼神又添了幾分溫柔。
程稷南瞥著他的神色,不知怎地,就想到了齊鬱。
眼底的笑意又淡了下去,轉移了話題,提到他明年就要畢業的問題,問他想不想程序氏?想進哪個部門?
程稷北沒想過那麼長遠的事,畢竟從醫科轉商科是陸令薇當年的意思。
學醫科特別累,起早貪黑地泡在實驗室和圖書館裡。
後來他病了,長時間的臥病在床,體力下降地厲害,所以才被迫改了相對而言,輕鬆一些的商科。
程稷北對繼承家業沒興趣,也沒想過要程序氏。
但陸令薇似乎並不這麼想。
程稷北抬眸看過來,微微一笑,露出一顆不太明顯的小虎牙:「我想跟著你,可以多學點東西。」
他的眼神是未經世事困苦的清澈,笑起來略帶了幾分孩子氣,雖然稚嫩,但特別治癒。
從他很小的時候,就把程稷南當做自己的偶像。
雖然他們年紀差了六歲,又不住在一起,但程稷北特別依戀這個親哥,程稷南不苟言笑,他也不怕,逮著機會就笑嘻嘻地跑過去,用力撲到他身上,兩個人齊齊倒在地上,程稷南雖然滿臉都不高興,但還是會用雙手護住他不會摔傷。
而他只顧開心地咯咯直笑。
再大一點,上學了,他更以自己身為程稷南的弟弟而自豪。
每當程稷南考試得了全年級排名第一,每當他在運動會上的長跑拿到了第一名,每當他在校季藝術節上表演節目,程稷北都會驕傲地指著身邊的每一個人,大喊:「看見沒有,那是我哥,我親哥!」
可是後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兩個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深了呢?
程稷南望著他的笑容,不知不覺,眼前就浮現出了齊鬱的模樣。
六年前,她站在程稷北身邊時的樣子,兩個人很像,眼睛裡都帶著不諳世事的純粹,仿若天生的一對。
可是六年後,程稷北依然如此,齊鬱卻變得面目全非。
他深深地擰起眉,不自然地攥緊了手,掌心下的床單被他攥出一個明顯的褶皺。
「你去問問程稷理,在我手底下有沒有那麼輕鬆?」
程稷南默默鬆開手,淡笑著問道。
「哥……」程稷北叫了一聲,語氣都是嗔怪,「咱們可是親兄弟。」
「你沒聽過那句古話嗎?親兄弟,明算帳。」
「無奸不商。」程稷北感嘆道。
兩兄弟都笑了,程稷南又問他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上學,他這次休假的時間可是夠久的。
「過兩天,參加完母校的百年校慶就回去。哥,紀明琛你還記得嗎?就紀家老三,他之前聯絡我好幾次了,說幾年沒見,想趁著這次校慶,同學們在一起吃個飯敘敘舊。」
程稷南還不知道自己弟弟是什麼性子嗎?
根本就不是愛湊這種熱鬧的主兒,要不是那個紀明琛,他可能壓根想不到要去參加什麼校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