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一到就開席。快著,別叫萬歲爺等急了。”
金娘娘慌起來,轉身就要走,繪雲忙不迭跟上去,邊走邊把另一邊臉也補全了。
趕到春陰碑那兒,曲水流觴的場地佈置得高雅,有蜿蜒的清水,也有奇石花草作點綴。但不知太監們用了什麼辦法,流杯渠周圍暈染上了一層薄薄的雲煙,人像在山野仙境裡似的。連日頭似乎也淡了幾分,依稀有種隔著濃霧,看朝陽噴薄的感覺。
貴人主子們坐在錦墊上,侍膳太監逐一將浮碗放進清渠裡,一盞盞精美的佳餚,順著流水緩緩從眾人眼前經過,意境很美好,就是下箸的時候得留神放輕手腳。要是不夠精細,一筷子下去,沒準連菜帶盤兒全捅進水裡去。正因有這個風險,寧願多喝兩杯談笑風生,也避免吃菜,以至於清渠裡的蓮花盞轉了好幾圈,盤子裡的菜色半點不見變少。
眾人臉上笑著,暗裡都有些不受用。像往年,在畫舫上游湖用膳多好,下筷子有根底,好歹能吃五分飽。今年可好,怕在萬歲爺跟前跌份子,乾脆餓起了肚子。可見嬪妃不好當,尤其是無寵的嬪妃,實在舉步維艱。太監們一在大宴上做文章,她們就得做好準備,這回又得餓他個命懸一線。
皇帝卻是自顧自,並不在意他的愛妃們吃得盡不盡興。他對這些送進來湊數的女人沒什麼感情,兀自地指指這個菜,邊上的太監給夾上來。再指指那個,菜色不費吹灰之力又到了他面前的盤子裡。
總之皇帝進膳進得優雅從容,不知是不是成心的,沒有給這些妃嬪們預備侍膳的人。到了最後,抬起一雙雲山霧罩的眼睛,笑道:“怎麼都不動筷子?御膳房換了人,做得不合你們胃口?”
眾人不好作答,含糊地乾笑,“萬歲爺用得好不好?春陰碑這一片風光秀麗,等用過了膳,上船塢乘船遊湖吧。”
皇帝隨口“唔”了聲,不置可否。接過蘇味遞過來的巾帕掖了掖嘴,起身輕飄飄扔下一句話,“朕去消消食,你們接著用。”這就獨自一個人走了。
剩下一眾嬪妃,茫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以嬌俏聞名的崔選侍,衝著劉淑妃嘟起了嘴,“萬歲爺今兒是不高興嗎?就這麼把咱們撂下了?”
淑妃抿了抿鬢角,“太后不在,想來萬歲爺覺得這節過得敗興吧。”邊說邊轉頭問金娘娘,“恪嬪,你說是怎麼回事?”
金娘娘覺得這淑妃是個缺心眼,“恪嬪恪嬪……你唯恐大家不知道我降了等子,位份比你低,有意地噁心我?萬歲爺怎麼回事,我怎麼知道,看見人多頭暈不成嗎?與其在這裡琢磨這些糊塗問題,不如各自散開,各自找吃食。”
她快人快語,說完就伸手讓人攙起來,拍拍屁股,帶著身邊的人走了。
往智珠殿去,一路上都不痛快,喋喋抱怨著:“早知道這樣,今兒才不來呢,害我流了這些汗,還餓得前胸貼後背。”
繪雲道:“萬歲爺龍顏不悅,八成是先頭和太后鬧了個不歡而散,餘怒還未消。”
如約更務實,“娘娘餓著不是辦法,奴婢想轍給您找些吃的。我看西邊廊下有銅茶炊,奴婢去瞧瞧有沒有擂茶,給娘娘端一盞回來,先墊吧墊吧。”
金娘娘安頓在了高臺殿裡,臨窗坐著,揉揉肚子扭頭吩咐繪雲:“你也去,瞧瞧有沒有像樣的點心……真是的,沒同萬歲爺說上幾句話,平白還受了淑妃的鳥氣,真夠倒黴的。”
繪雲忙說是,和如約一起下了臺階,繞過殿角上西廊,那兒燃著為宮裡貴人們預備的爐子。一個利落的太監不時往爐膛裡添煤,爐子上供著一隻鋥光瓦亮的大銅吊,裡頭溫著醇厚的奶茶,還沒到跟前,就能聞見撲鼻的香氣。
如約上前詢問,有沒有茶食,那太監仰臉說:“沒有擂茶,但有幾樣小點心。這牛乳茶吃口也好,我再給姑娘裝一袋炒米,泡進茶湯裡,雖簡陋卻管飽,扛過半天不在話下。”
敢情他以為她們是給自己討吃的,如約笑道:“謝謝您體恤,您誤會了,我們是給娘娘預備小食……”
可話沒說完,就被繪雲打斷了。她最瞧不上她那種對誰都溫存的樣子,由裡至外透著假。她更願意單刀直入,和這些太監有什麼可費口舌的,便道:“娘娘用的東西,糊弄不得。有好的都拿出來,過了今兒,下回也沒有伺候的時候了。”
她張狂,引來茶炊太監的白眼,有好的也不願意拿出來。隨手一揭,指了指蒸屜裡幾樣糕點,“就這些,瞧著挑吧。”
繪雲基本都瞧不上眼,實在沒有挑揀的餘地,只好取了一疊水晶餃、一籠沙餡小饅頭,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