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衛從房間裡走出來,攔在她們面前。
「胡小姐,您別破壞我們院裡的規矩。」
「那我去問問別的,看是不是有你說的這些規矩。」
胡一曼又往前。警衛隨之稍微退了一小步,依然堅定地攔在面前。
「這是院長直接下的命令。你情緒別激動,否則我也沒辦法讓你進去,院裡要絕對保證安靜和諧。」
「剛才和你通話的是院長?」
「是上級領導。具體是誰,你不用管吧。」
「算了,」譚嘉爍說,「我們走吧。」
胡一曼沒說話,轉身走向停車場。警衛一直跟著,看著她們上了車,目光追隨著車子離開大門。
「不好意思,」胡一曼說,「我沒想到會這樣。」
「感覺我們被針對了。應該是我爸動了手腳。」
「有可能。」
胡一曼看了看車錶盤上的時鐘,說:「今天沒時間想別的辦法了。我還要去接伊璇姐和珺珺。」
「那去忙你的吧,免得我爸更加懷疑。我看見前面有公交站了,你把我放下來吧。」
「我還可以再送你一段——」
「不用了,真的。」
胡一曼停車。
「這件事留到下次再說吧。」
「好。」譚嘉爍看著她。「就算不提這個,我也很高興把你約出來了。」
「今天你還算開心嗎?」
「當然了。」
「我不止是開心。」
譚嘉爍笑笑,下車了。
胡一曼朝前行駛。在後視鏡裡,她能看見譚嘉爍身子朝著車子駛離的方向,揮揮手。
稍晚,她到達馬術俱樂部,等待譚珺完成課程,把他和母親接回家。
在譚懷勝別墅面前,伊璇先把譚珺帶下了車,然後回到後排,坐下。
「怎麼了?」胡一曼說。
「你最近是不是經常和嘉爍在一起?」
「沒有啊……為什麼這麼說?」
「自從嘉爍搬出去獨住,這車子平常除了你,也就是我和珺珺還在用。所以,一旦有嘉爍常用的香水,氣味就會特別明顯。」
胡一曼沒說話。
「沒事,我就隨便提一句。你譚伯伯的石頭鼻子是聞不出的。」
第42章 中部——無人在場
在床上躺了太長時間,蔣蕾逐漸覺得背部消失了,和床單融為一體。在面板和織物的皺褶之間,隱藏著一種活力十足的燥熱,像螞蟻在爬。在過去幾十年裡,她曾把各式各樣的平面當作床。公園草坪的水泥隔離帶;菜市場上用來堆蔬菜的帆布;長途巴士後座,她曾以觀光為理由而攀登的山峰上,一塊以清涼聞名的石頭。如此不間斷地平臥在白皙平整的床單上,又持續多日,對她來說是陌生的體驗。她幾乎覺得這是
錯誤
。她應該在哪裡勞作才對。
她把右手輕放在腹部。她好奇,為什麼醫生拿掉了大部分胃部,肚子卻似乎一點都沒有變小。這一生中,只有和傅長松結婚之前的一年,身材比較苗條。婚後她立刻就懷孕了,而寶雲剛生下來時,輕盈瘦小得令她落淚,幾乎讓她懷疑自己在孕期是不是貪心地攔截了大部分營養。從那以後,到傅長松入獄之前,蔣蕾幾乎沒有一日不擔憂這婚姻的期限;她在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可以讓傅長鬆放棄別的女人,僅僅忠於她的優勢。沒想到,二十年後他們仍是夫妻。這遠遠超過了蔣蕾母親當年的預期。有幾次,她在心裡對去世十餘年的母親說,你老嫌我不夠好看,嘴不夠甜,手腳不夠靈巧,肯定留不住他也守不住這個家,但我守住了,也用不著像你一樣生六個。
她單單用左手,翻閱著女兒帶給她的《七劍下天山》。她試過看現在更流行的仙俠,不習慣,還是古龍梁羽生有意思。她聽見有人走進病房。她的直覺是寶雲,因為沒有聽見醫生白大褂邊角互相摩擦的聲音。
「這麼快就回來了?」她說著,視線沒有從書頁上離開。
她聽見椅子腳劃過地面的聲音,刺耳。然後是她熟悉的,傅長松剛剛坐下來時,喉嚨深處擠出的沉吟。
「你來了。」
「寶雲不在?」傅長松說。
「她早上在,後來去劉阿姨那裡了。」
「劉阿姨?」
「我也沒見過,聽她說的,在你們攤位旁邊賣炒麵的一個老阿姨。」
「哦。她去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