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照辦。
七點三十五分。我戴著一隻塑膠錶盤的手錶,不會發光,需要用打火機來看時間。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老實說,我一個人蹲在這連通著一座矮山的小土丘上,四周無人且漆黑一片,心裡有點發毛。為了消除不安,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情況上。腳踏車棚裡有燈,但就像預料中一樣,我沒找著鍾雁的身影。
小廣場裡陸陸續續來人,已經搶光了所有矮凳子,還有人圍在周圍。活動組織者正在用擴音器講話,讓大家調整位置。然後我看見了傅星的父母親。因為樓層裡沒有斜坡也沒有電梯,我不知他父親是怎麼辦到的,但是他一把坐在輪椅上的妻子推出來,立刻就撒手,在旁邊彎著腰大口歇氣,立刻讓我覺得這對夫妻很可憐。他們還不知道,大兒子立刻就要洗劫他們的保險櫃,然後永遠離開他們了,而我也是這起罪行的參與者之一。說是罪行,恐怕沒什麼問題。
主辦方給傅星父母親留了位置,他們坐在前排。七點四十八分,電影開始放映了。有那麼兩分鐘,幕布上的電影畫面讓我有些走神。它的亮度比想像中要強一些,讓這一整片的可見度都稍微提高了。我趕緊望向停車棚,發現鍾雁出現在了一個我能勉強看見的位置,車棚裡的光照在她背後,她走到居民樓牆邊,右手朝上一振,似乎是扔出了什麼東西。然後,我看見二樓的窗戶朝外開啟了,隱約能看見一個人影探出上半身,很快又縮回去。不久之後,一個男生下樓了,腳步很急,走向車棚。想必那就是傅星的弟弟。
那麼現在家中只有傅星一個人了,但我根本不知道他正在做什麼,是否順利。他父母親的臥室裡一片漆黑,我想為了避免引人注目,他肯定是不會開燈的。至於車棚那邊,我能看見鍾雁和那個男生,準確地說是隻看見了男生的背影。他正站著,像是在說話,別的沒什麼可疑的。鍾雁應當是在他前方的陰影中。
然後我要做的,就只是等待。我聽見身後的草叢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不知怎麼的,腦海里突然出現一些鬼故事裡的景象:山中的枯井,樹枝上搖晃的屍體,若隱若現的白影。我覺得耳邊一涼,往後睜大眼睛看了個仔仔細細,但這只不過是讓我回到原來的方向之後,心裡更加緊張。我抱著膝蓋,使勁閉眼睛,直到眼珠子發脹,然後再睜開。
我再次把視線投向小廣場的時候,發現前排最顯眼位置上,坐在傅星母親旁邊的他爸爸不見了。我愣住了,在那一瞬間忘記了自己應該做什麼。我身子往前挪,靠近土丘邊緣,找到了他的身影。他正迅速地從人群旁側走過,向著住宅樓的方向。
我趕緊把擱在手邊的一把鋼絲棉煙花拿起來,摸著黑捋出前頭的引燃紅紙,用打火機點燃。我覺得一次性點得太多了,非常亮,噼啪作響,甚至讓我害怕會引起山火。
事實證明這擔憂是不必要的,因為這些煙花質量似乎非常差,我甩了六、七秒就燃盡。我根本沒法知道傅星是否看見了我的訊號。正焦急間,我感覺腳步踢到了什麼東西,低頭一看,原來還有兩支煙花,之前沒有一併點燃。這兩隻燃燒得稍微久一些。它們也滅掉之後,我仍然沒看見傅星從樓上下來。不過他並不需要在他父親回家之前逃跑,只需要拿到保險櫃裡的東西,從臥室裡出來。
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了。我使勁踩了幾腳燃盡的煙火,確定沒有再燃的風險,然後立刻奔下山坡,前往之前說好的碰頭地點。
再次見到他們兩人的時候,已經是八點半了。我一度喪失了今夜能等到他們的信心,但是看見傅星牽著鍾雁的手,一人稍前一人稍後地從黑暗中跑向我,那一瞬間,我難掩心情激動,好像自己真地參與了面向著新生活的一種偉大開拓。
「你們沒事吧?」我說。
「沒事,」傅星說,「我爸什麼都沒發現。但是他回家之後就不太願意出去了,打算電影放完再去接我媽,所以我還得找個理由跑出來。」
「我這邊也很順利。」鍾雁說。「我看見你爸回家了,在那之後我又拖了你弟弟好幾分鐘,才把他放走的。我當時想,既然你爸已經提前回家,那不管成不成,我拖著他太長時間,也沒什麼意義。」
「東西也拿到了?」我說。
傅星點了點頭,但他似乎不太高興。
「有多少錢?」鍾雁說。
傅星不說話。
「怎麼了?」
他依然不應。
鍾雁去扒拉傅星的軍綠色單肩包。傅星一開始有些抗拒,按住單肩包一角,讓它緊貼身體。鍾雁最終把手伸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