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然而,為了保持平衡,他希望“在將路易十六斬首後,將羅伯斯比爾斯首”;馬西厄,他是仁慈的拉穆雷特主教的同事和複製品,這位主教的名字令人想到輕浮的愛情①;莫爾比昂的勒阿爾迪,他對布列塔尼的教士們痛加斥責;巴雷爾,他依附多數派,路易十六出庭受審時,他是議長,他與帕梅拉的關係就等於盧韋與治多伊斯卡的關係;多努,他是奧拉託利會會員,曾說:“要爭取時間”;迪布瓦一克朗塞,馬拉曾對他耳語密談;德·夏託納夫俱爵、拉克洛、埃羅·德·塞謝爾,當昂里奧高呼:“炮手們,各就各位”
時,埃羅·德·塞謝爾後退了;於連,他把山嶽派比作塞爾莫皮爾②戰役;加蒙,他希望為婦女保留一個專用席;拉盧瓦,他在會上讚揚主教戈貝爾,因為戈貝爾來到國民公會摘下主教帽,戴上紅色無簷帽;勒孔特,他喊道:“看誰先還俗”;費羅,他的人頭曾受到布瓦西一當格拉的敬禮,在歷史上留下這個問題:布瓦西一當格拉是向人頭還是向矛槍致敬?是向犧牲品還是向兇手致敬?還有迪普拉兩兄弟,一個是山嶽派,一個是吉倫特派,他們像謝尼埃兄弟一樣相互仇恨。
從這個講臺上發出了許多令人眩暈的話語,言者也許無意,但話語有時像革命的預言,在它們以後,事實彷彿突然表現出強烈的不滿,似乎對剛剛聽見的話不以為然;事實似乎對話語感到氣惱;災難忿忿而來,彷彿被話語激怒了,這就好比是在山上一說話就能引起雪崩。多一個字就會引起倒坍。如果沒有說話,事情就不會發生。有時事件好似具有暴躁易怒的性格。
伊麗莎白③夫人就是這樣掉腦袋的,出於演說者的話所引起的誤解。
①拉穆雷特Lamourette與輕浮愛情l'amourtte同音。
②公元前五世紀的戰役,波斯人大勝斯巴達人。
③即路易十六的妹妹。
在國民公會,語言的放肆無度是理所當然的。在辯論中,威脅恫嚇滿天飛,而且相互碰撞,好比是大火中的火星。佩西翁:“羅伯斯比爾,說正題!”羅伯斯比爾:“正題就是你,佩西翁,我這就說,你等著吧。”一個聲音喊道:“處死馬拉!”馬拉說:“馬拉死了就再沒有巴黎了,巴黎死了就再沒有共和國了。”比佑-瓦雷恩站起來說:“我們要……”巴雷爾打斷了他:“你的口氣像國王……”有一天菲利波說:“有人向我拔出了槍。”奧杜安說:“議長,你叫兇手遵守秩序。”議長說:“等一等。”帕尼說:“議長我請你遵守秩序。”人們鬨堂大笑。勒庫安特說:“尚德布的本堂神甫狀告主教福謝,因為主教不許他結婚。”一個聲音說:“我就不明白,既然福謝有情婦,為什麼不許別人娶老婆。”另一個聲音說:“神甫,娶老婆吧!”觀眾也參加對話。他們對大會以親密的“你”相稱。有一大,代表呂昂走上講臺,他的屁股這半邊比那半邊大得多。一位旁聽者喊道:“朝右邊轉過來呀,你不是有大衛式的半邊屁股嗎①?”人民就是這樣隨隨便便地和國民公會說話。然而有一次,一七九三年四月十一日,在一片嘈雜中,議長下令逮捕了一位阻礙發言的觀眾。
①呂昂及大衛均為山嶽派。大衛的畫作中有相當現實主義的裸體畫。
有一天——老比奧納羅蒂是這次會議的見證人——羅伯斯比爾發言,講了兩個小時,有時死盯住丹東——這是很嚴重的——有時斜眼瞧著丹東——這更糟糕。他用密集的火力猛擊丹東,最後氣勢洶洶地說了許多充滿殺氣的話:“我知道誰是陰謀家,我知道誰行賄,誰受賄,我知道誰是叛徒。他們就在這個會場上。他們聽見我們說話,我們看見他們,我們盯住他們。讓他們瞧瞧自己頭上吧,那裡有法律的利劍;讓他們看看自己的良心吧,那裡有他們的恥辱。他們得小心點!”羅伯斯比爾說完後,丹東臉朝天花板,眯著眼睛,一支手臂從椅背上垂下,整個身體向後仰,哼哼道:
卡代·魯塞爾②誇誇其談
不長的話就叫短詩。
②一七九二年流行於革命軍中的民歌。
於是詛咒鋪天蓋地而來:“陰謀家!”“兇手!”“惡棍!”“搗亂分子!”“溫和派!”人們對著布魯多的胸像相互揭露。斥責、辱罵、挑釁。雙方怒目而視,揮舞拳頭,露出短槍和匕首。講臺上火光熊熊。有些人慷慨陳詞,彷彿背後是斷頭臺。人頭起伏擺動,既驚恐又可怖。山嶽派、吉倫特派、斐揚派、溫和主義派、恐怖主義浪、雅各賓派、科爾德利派;十八位散君教士。
所有這些人都是隨風四散的青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