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封信,你看一看。”黃偉從旁邊黃色資料夾裡拿出了一封信,放到了桌子上。
唐逸站起來,走上兩步,拿了信,又退回到沙發上坐下,這一來一回,陡然就生出了一個感覺,一種地位上的差異,一種秘書長高不可攀的感覺,以往,黃偉卻是從沒刻意讓唐逸體驗過這種感覺。
看來,是在給自己澆冷水呢,應該是自己哪裡出了差錯。
信是信訪局轉來的,唐逸抽出信紙,慢慢展開,看著看著,眉頭就不禁皺了起來,這是封上告信,上告的物件就是自己,督查室主任唐逸。
信紙有些皺巴,字跡也很潦草,歪歪扭扭,看得出,寫信的主人沒有多少文化,但就因為這樣,卻很容易令人滋生出同情的情緒,如果控訴的物件不是自己,只怕唐逸也會拍案而起。
寫信人首先介紹了自己的身份和家庭狀況。她和丈夫都是下崗職工,贍養著兩位老人,丈夫失業在家,一家老小的開支就靠她每日起早賣煎餅的收入,但在今年四月份,收攤回家的途中,她卻被一輛黑色桑塔納撞傷,事主當時就離開現場,交由交警隊處理。事後才知道,肇事者是省委督查室主任,因為負責處理這次肇事的交警明白無誤地告訴她,這事兒算她自己倒黴,人家不會出一分錢醫藥費。
據理力爭後,交警的事故鑑定書上還是認為她應該負全部責任,而肇事者只負責20%的醫藥費,而且是一次付清。
她住院月餘手術醫藥費高達六千多元,本來就沒有積蓄的一家東拼西湊了這筆錢,現在債臺高築,甚至養家的工具煎餅車被撞壞後都無力再購置新車。而半個月前,她的腿傷再次復發,住進了醫院,走投無路的她和丈夫就開始撥打省長熱線反映情況,誰知道結果是處理事故的那交警又上門恐嚇他們一番,她和丈夫不服,再次撥打熱線反應情況,卻再得不到任何迴音,經鄰居指點,才知道了上訪這條路,這才寫信反映情況。
信的末尾,她似乎在聲淚俱下的控訴。“我相信,黨的領導還是好人多,壞人少,只希望好的領導能管管這些壞人。”
信的落款名字,蔡靜娟。
唐逸默默看著信,腦子過濾著關於這件事的一幕幕,當時他覺得蔡靜娟摔得不重,交警大隊作完事故鑑定後,自己說了負擔全部費用,辦事的交警收取了自己一千五百元的醫藥費。當時自己也認為應該綽綽有餘了,卻不想,落下了後遺症。
黃偉看了眼唐逸,說:“這事誰對誰錯暫時不說,督查室的工作是有些問題的。民情科民情科,卻是要真正傳達民情民聲才對!”
從秘書長嘴裡說出這些話,這已經是很嚴厲的批評了。唐逸輕輕點頭,沒有說話。
“先將這件事處理好,好不好?”黃偉拿起一份檔案翻看,結束了這次談話。
唐逸回到辦公室,靠在椅子上,慢慢敲打著桌面,秘書長大概認為自己身上也沾染了公子哥的作風吧,所以才會明白無誤的給了自己他很不滿意的訊號。
只是,信訪局的信又怎麼到了秘書長手上呢?主管辦公廳工作的高於真知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他沒將信截下來,又是什麼用意?
民情科又是誰處理的這件事?唐逸揉揉太陽穴,出了次國,馬上後院起火,出了這麼個大紕漏,看來自己在督查室還是未樹立起絕對的權威啊,至少,接到舉報熱線後,民情科高小蘭為什麼沒打電話通知自己?
唐逸也再懶得理這一團亂麻,翻開記事本,找到了處理該事的交警隊長當時留給自己的電話號碼,撥通電話,當林隊長聽唐逸自報身份後,態度馬上熱情起來,唐逸問起蔡靜娟那檔子事,他想了老半天才想起這女人是誰,說:“唐主任,您日理萬機還有空關心她啊,放心吧,那件事早就解決了。”
唐逸微微蹙眉,這個林隊長還矇在鼓裡呢,卻不知道這件事已經被捅到了省領導的桌上。
不過唐逸也沒想找他作證,什麼自己準備醫藥費全出是交警隊辦錯了事云云,雖然都是事實,但真的講出來只會被人認為作假,何況,就算出20%也是理所應當,當時的情況,自己確實沒有什麼過錯。
唐逸只是簡單地問了幾句民情科接到投訴後將該投訴轉交交警大隊處理的情況,林隊長笑著道:“是我親自去處理的,明顯訛詐嗎?當時車根本就沒碰到她,她怎麼傷得這麼重?還落下了病根?誰信啊?”
唐逸笑笑,說謝謝林隊,有空聯絡,就掛了電話。心裡嘆口氣,知道真相的人不信,可是隻要領導信就成了。
唐逸來到高小蘭的辦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