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工將她眼中見到的我和留在她腦子裡的我都細細與我道來。她說,這麼多年,除了我和母親,她從未見過任何人來探望外婆,她以為外婆家中只剩我和母親兩位親人。護工家中沒有其餘親人,和外婆相處久了以後,她也就漸漸地把外婆當作自己親人照料了。偶爾她有事要外出時,院長會安排別的護工來照料;但外婆不習慣,嘴裡總會嘮嘮叨叨地嗚咽個不停。所以,她不到必要的時候,幾乎從不離開外婆。
聽完護工的話,我不禁對她產生了一抹敬意。如此日復一日地照顧一位行動不便的老人,即便是親生子女也做不到這般境地吧!然而,護工卻說:“也不全是我跟你說的那樣。孫奶奶還能動的那段時間,她會跟我聊天,還給我小費讓我出去買吃的用的,我不要她就哭;我就問她她最想吃外面的什麼東西,我給她買,可是買來之後她又不吃,看著我全讓我吃了。她說我待她好,她把我當親人,能自己動手的事情她堅決不要我插手。她說她能動,就不麻煩我;等到她真的不能動的那一天,她希望我不要嫌棄她,拋棄她。人嘛,將心比心,誰老了之後能保證不那樣兒呢!我也希望有一天我動不了的時候,有人能不嫌棄我不拋棄我。”。
護工的話說得很是真誠,我見她眼中有愛意在流動,便也不忍打斷她的話。就那麼靜靜地坐在她和外婆身旁,聽她聊起自己,聊起外婆,偶爾聊起我
陽光下,我們三人的身影漸漸拉長。突然一陣狂風襲來,頭頂上空飄來一大朵烏雲,光線驟暗。外婆坐在輪椅上,無法說話也不能動彈,護工和我都察覺天氣變化,她適時起身準備將外婆帶回房間。在她們離開時,我蹲在外婆身前輕聲與她說:“外婆,我媽走了,她不會再回來了。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你的。我快要畢業了,您等等我。”。
從養老院出來時,計程車司機早已離開,我又只好沿著山間道路向下走去。或許是知道另一個自己沒有做過對不起外婆的事,我也逐漸對她放下了戒備心。天空中烏雲密佈,林中冷風徐徐,路上空無一人。我抬頭望了望天,它似乎又準備下雨了。
在路上走了一陣,身後突然傳來一陣汽車發動機的聲音。我轉過頭看去,是一輛白色小轎車,原以為是和我一樣上山看望老人的家屬;正當我準備伸出手請求它載我一截時,那輛車連一絲減速的意思都沒有就徑直從我身旁駛過。見狀,我只好放下那隻還沒來得及抬起的手,嘆口氣,繼續在瀝青鋪築的道路上獨自走著。
走著走著,頭頂上空突然雷聲乍作,沒多久,淅淅瀝瀝的小雨開始一顆一顆落下。好在雨水不大,我還能走一段路程才會被淋溼。抱著這樣的僥倖心理,我又走了一段路程。然而,就在我繞過一個彎道時,隱約瞧見彎道前方有一輛白色的小轎車停在路邊。我看了看四周,並未發現有可供上山或下山的小路,排除了四周有人家居住的嫌疑,我謹慎小心地在雨中緩慢向它靠近。
原以為是車子出了故障,可當我靠近它時,車窗在雨水中緩緩降落。我看清了駕駛位上那人,就是那名對我產生誤會的醫生。他看了看我,有些無奈又有些傲慢地說了句:“上車吧,這兒很少有車來。”。
我看著前方一望無際的道路,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選擇開啟後座車門上車去。
坐上車後,醫生從前方拿出一包紙巾遞給我。我伸手接過它時,醫生又說:“來這兒的人都會開車,要不就是花錢讓司機多等些時間。從沒見過像你這樣顧前不顧後的人。”。
我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原本我是想讓司機等等我,但不知自己能在這兒逗留多久,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司機師傅靠的是時間掙錢,也不好耽誤人不是。
“我以為你不會停下來的。”我一邊低著頭擦拭臉上的雨水,一邊不經意提起。
醫生停頓了許久,或許是沒想到我記住了他的車型和車牌號碼,這才又說道:“我是看下雨了,不然我還真不想等你。”。
我淺淺一笑,說道:“那我得感謝這場雨。不然今天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到家呢。”。
說完,我突然感覺鼻頭淺淺發癢,便忍不住打了一聲噴嚏。車內我坐的很是小心,生怕自己身上的雨水會不小心給他帶來更多的麻煩,故而一直筆直地端坐著,連靠椅都不敢碰一下。看向窗外逐漸變大的雨勢,揹包中手機鈴聲也突然響動了起來。
接過程頌的電話,他醒來見我不在家,便問起我的位置。我告訴他不用等我,可他不聽,依然準備出門找我,無奈之下,我只好告訴他自己快要到家了。然而車內,醫生有些不悅的聲音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