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明明還記得十六歲的葉驚秋,是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少年。
二人同桌的第一天就打起來了,因為葉驚秋不知哪裡搞來司明明的生辰八字,在紙上畫八卦,說要給司明明卜一個天命。司明明從小就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對葉驚秋的行為嗤之以鼻。但年少無知的她卻也好奇,那卦相究竟怎麼說她啊?她可有大富大貴之命啊?
九月的午後,教室外面的蟲子拼命地叫,同學們在早秋時候昏昏欲睡,只有兩個人睜著冒精光的眼盯著那張紙。葉驚秋閉上眼睛,握筆的那隻手在紙上如游龍四走,畫出奇怪的圖案。少女司明明貼上去,發現那圖案像一坨屎一樣,也分辨不出什麼來。
過了很久葉驚秋睜眼,看看那紙,再看看她,對她說:“你命犯孤星。”
“你放屁。”司明明下意識說。她那時也不懂什麼是命犯孤星,但電視劇電影裡總說,那肯定不是好話。
“你怎麼罵人呢?”葉驚秋說:“你也太不文明瞭。”
“那你憑什麼說我命犯孤星?”
“你就命犯孤星!”
倆人就這四個字吵了起來,一個忘記了說卦,一個忘記了問卦,到最後司明明急眼了,扯過葉驚秋的作業本撕個稀爛。同學們都回頭看著他們,他們都沒發現,還在沉浸式吵架。
於是葉驚秋成了司明明人生中時間最短的一個同桌,當天下午班主任就將他們兩個分開了,一個坐在最左邊一個坐在最右邊。
陸曼曼和張樂樂因為這事兒記恨上葉驚秋了,她們二人偷偷跟蹤過他,發現他們家就住在道觀後面。陸曼曼還說:我們去的那天,有一個穿道袍的人從他家出來。這葉驚秋怕是入了什麼法門了吧?他怎麼這麼嚇人啊?
司明明才不管葉驚秋入什麼門,那以後她總堵著他問:“你憑什麼說我命犯孤星?”二人的樑子算是結下了。
好了,就是這麼一個人,從世界各地攢了很多明信片給她,明信片上除了葉驚秋和當地郵局的蓋章,真的是一個多餘的字都沒有。司明明看了眼日期,倒數第二張在新加坡,最後一張,在峨眉山。
司明明當然認識葉驚秋的字,當年他在紙上鬼畫符,難得認真寫幾個字,就是這種龍飛鳳舞的字。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寫的字怎麼還是這個鬼樣子?
蘇景秋站在一邊看,就差跺腳了,一直在告狀:“媽!您看!司明明她這就回憶起來了,她眼裡還有沒有咱們啊”
司明明正在看葉驚秋送給她的小玩意兒,樹皮、石子,沒有一樣正經東西。聶如霜對她說:“我跟你說,那個小神棍…他…”
聶如霜說起葉驚秋來也有點慎得慌,當年她去接司明明放學,葉驚秋攔著她說:你女兒命很硬,命裡無情無根。
聶如霜快要氣壞了,指著葉驚秋:你這個臭小子你說什麼呢!她辛辛苦苦養大的女兒,雖說性格淡了點,怎麼就無情無根了!聶如霜揪著葉驚秋衣領子,非要他說清楚。
葉驚秋面無
波瀾,口中念著天機不可洩露,走了。
打那以後,他每次看到聶如霜,表情都帶著悲憫。聶如霜每每見到他都捂著心口道:造了什麼孽啊,我女兒要跟這個小神棍一個班。老人當然也好奇,問別的家長:那小子說你家的命犯孤星了嗎?別的家長都搖頭。
聶如霜心裡膈應,自然也偷偷去看過,騎著腳踏車去道觀後面的小區找葉驚秋爸爸媽媽,誰知那些人都說:跟奶奶相依為命呢!爸爸在前面道觀,媽媽雲遊四方去了!感情一家子神棍!聶如霜嘆口氣走了,但這事兒算是在她心裡落下病根了。
那時她還自詡沒見過什麼大風浪,夜裡因為這事唉聲嘆氣,老公司明天就勸她:那都是小孩子的戲言,你怕什麼?
“你懂個屁。”聶如霜說:“那小子爸爸媽媽都神神叨叨的。”於是她找人去破解,在司明明床頭放碗、扎小紙人找沒人的地方燒,一個好好的人被葉驚秋嚇破了膽。
這會兒聶如霜捂著自己心口對司明明擺手:“趕緊拿走趕緊拿走,我看不得這個!那個小神棍打小就嚇人,我一看他就頭皮發緊。”
“你怕他幹什麼!”司明明抱起快遞紙箱,對司明天說:“快給我媽寬寬心吧,她胡思亂想了。”
出了門,上了蘇景秋的車,蘇景秋回頭看一眼後座上的破箱子,問司明明:“你那神棍朋友的東西也配上我的車?”
“那我打車回去。”司明明作勢要下車,被蘇景秋一把拽住:“罷了罷了。走吧。”蘇景秋拿司明明沒辦法,也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