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兒倫只是呆呆地望著那人消失的方向,不肯離開。
小獅子無奈,只好在姐姐身旁點起篝火,陪著姐姐。
黑夜逐漸退散,額兒倫的眼淚也已經流乾。
天矇矇亮的時候,小獅子硬是把姐姐拖起來:“走罷,他不會回來了!”
忽然間,地平線上出現一名騎手的身影。
那名騎手慢悠悠地走著,但他確實是在往營地的方向走。
額兒倫的眼淚不受控制地湧出。
那名騎手越來越近,天色也越來越明亮。
營地裡的人們這才看請,那名騎手的馬背上馱著兩具狼屍。
“拔都!嗚嗚嗚嗚!”眾人揮手雀躍,甩著衣帽、拍打胸膛歡呼。
額兒倫卻默默離開,她回到自己的氈帳,從木箱底下取出一套衣服。
那是一套陸軍軍官學院學員制服,上面的每一處破損,她都已經仔細縫補好。
額兒倫抱著這套舊軍服,失聲痛哭。
……
狼襲次日,白獅派人來請溫特斯。
在白獅的營地,溫特斯見到了最近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瑞德修士。
瑞德修士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以前的瑞德修士,會讓你不由自主忽略掉他乾瘦的胳膊、耷拉的面板、雪白的鬚髮和滄桑的面孔。
他會像年輕人一樣大呼小叫,說笑著、談論著。
而此刻的瑞德修士就只是一位油盡燈枯的老人。
他還是那個他,但卻極度虛弱,每次呼吸彷彿都在吐出生命力。
他的面龐也變得晦暗,只有一雙眼睛還有些許光亮。
他努力地活著,彷彿就是為了見溫特斯最後一面。
溫特斯額頭青筋暴起,一把抓住白獅的衣襟:“你幹了什麼?”
白獅只是搖了搖頭。
“嘿!你這小子,咳。”瑞德修士哂笑著呵斥:“幹什麼呢?”
溫特斯這才鬆開手。
“我的時候,我自己會不知道嗎?”瑞德修士費力招呼溫特斯:“叫你來,就是為了最後見一面。你過來,坐在我身邊。”
溫特斯順從地坐了過去。
瑞德修士如今就連說話彷彿也要花費很大精力:“讓你來,還想要你幫我做一件事情。”
“您只管說。”
瑞德修士輕輕笑著說:“這件事,還是得你來。你來幫我剃掉頭髮吧。我一生渡人,臨了,也有人來渡我,善。”
溫特斯沒當過理髮匠,他只給自己刮過鬍鬚。
但是瑞德修士的請求,他不推辭。他乾脆地接過剃刀,一老一小就在氈帳裡剃髮。
兩個月以來的雕刻練習,讓溫特斯對於力度的掌握更加精確。
他打起十二分小心,沒有給瑞德修士滿是皺紋的面板留下傷口。
瑞德修士銀白色的頭髮如雪般飄落,一個接一個圓圓的燙疤暴露出來。
“我其實沒什麼能告訴你的了。”瑞德修士閉著眼睛,慢慢說道:“只有一點。你這個小傢伙,站得位置太矮,看得也太近,尤其不惜身。”
溫特斯沉默地站在瑞德修士身後,仔細地控制著剃刀的力度,繼續一點一點剃下頭髮。
“你不考慮一百年之後的事情,那就連十年之後的事情也無法保證。如果你不考慮整張棋盤,那就連棋盤的一角也無法佔住。”
“嗯。”
“我聽說,這世界是個大球。”瑞德修士的眼睛逐漸恢復精神:“一直往西走,就能回到東方。”
“嗯。”
“可惜呀,我走不完這段路啦。”瑞德修士笑著問:“你記不記得,你還拖欠我老人家三個月的薪水呀?”
“嗯。”
“我就不要你錢啦。我們賽利卡人講究落葉歸根。我死之後,你把我的遺體燒了。帶著我的骨灰,走完這段路,帶我回賽利卡,好不好?把我葬在一個名叫菲尼克斯城的地方。”
“好,我一定。”
“一定什麼?”瑞德修士笑著伸手打了一下溫特斯:“此去萬里,生死難知。哪能麻煩你做這種事,我也就是說說。我死之後,你找條河,把我的骨灰倒進去,就算一了百了啦。”
溫特斯沉默不語。
瑞德修士像是想起什麼,繼續哂笑道:“但我老人家立過誓,此生再不東歸。所以你得找條自東向西流的河,別隨便找個小水窪糊弄老人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