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動機,只有自私、卑鄙和殘忍……”
溫特斯將胸中積鬱一口氣全倒了出來,他不假思索、毫無隱藏地發洩,連他自己都為自己如此不計後果而感到震驚。
“安娜聽了以後會怎麼想?她會厭惡我嗎?”每每考慮到這一點,溫特斯的胸口就像有劍刺入一樣疼。
怎麼可能有人得知另一個人最陰暗的一面而不感到厭惡呢?
但是偏偏就有某種自我毀滅的慾望驅使他繼續說下去。
他如同一個自虐者,殘忍地剖開自己,掰開肋骨,挖出最骯髒的部分拿給對方,告訴對方:“看吶,我就是這樣的人,失望了嗎?”
說到最後,溫特斯也陷入沉默時,安娜的雙眼已經含滿熱淚。
“你說你想要了解我。”溫特斯輕聲問:“那你現在瞭解我了嗎?”
“我瞭解你了,但你還不瞭解你自己。”安娜紅著眼睛,執著地說:“你拯救他們,是因為你很善良。”
溫特重重嘆了口氣,伸手蹭了蹭安娜的臉頰:“你妹妹說的沒錯,你果然是個被愛情衝昏頭腦的傻瓜。”
“不!你不許說,聽我說。”安娜的語氣不容反駁和拒絕。她握住溫特斯的手,握得很緊很緊:“在我七歲那年冬天,媽媽照例帶我去商行。回家時,我們在城外遇到一名快要凍死的乞丐,媽媽沒帶錢,車伕也沒帶錢,於是媽媽就把耳環摘下來給了乞丐。”
“納瓦雷夫人很善良。”
“不。”安娜看著溫特斯,眼神複雜:“事後媽媽才知道,那個乞丐在去典當耳環的路上凍死了。”
溫特斯看得出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仍舊讓安娜很不好受。他默默握了握安娜的手。
“我問過媽媽,假如我們帶那個乞丐回家,他是不是就不會凍死。”安娜的語速飛快,眼眶又蓄起眼淚:“媽媽說‘是,但是隨便把陌生人帶回家,我們一家可能就會有危險’。”
溫特斯給安娜擦掉眼淚:“其實,納瓦雷夫人說的有道理。”
“我不是想告訴你‘我媽媽說的有道理’!”安娜真情流露:“我是想告訴你,我母親是海藍乃至維內塔最冷酷、最無情的商人!可就算是她,也會毫不猶豫摘下耳環送給陌生的乞丐。就算是她,也有善良和慈悲那一面。
因為善良和仁慈是人的本性,神在仿照自己造人的時候也把仁慈和善良放進了我們的身體裡。假如人人都毫無善意,世界絕不會是今天的模樣。
但是善良和理智發生矛盾時,人總是要做出取捨!我的母親總是聽從理智,所以她把耳環送給陌生人,卻不會帶陌生人回家。
而你呢?你是那個反覆權衡之後仍舊載著乞丐回家的人,可你的理智無法接受這種行為,所以你必須給自己編一個足夠充分的理由——自私自利的理由。我救他是要利用他’、‘我救他是因為我喜歡他感激我’。因為自私自利的理由才能說服理智。”
“親愛的,你還不明白嗎?”安娜流著眼淚,說:“你不認為自己善良,因為理智告訴你善良是一種缺陷,意味著軟弱。所以你鄙視善良、痛恨善良、責備善良。”
安娜跨入浴缸,緊緊地擁抱著溫特斯:“但是你錯了,親愛的。善良是一種珍貴的特質。尤其是歷經磨難、傷痛和背叛,仍舊選擇善良的善良。你拯救你的戰友們,是因為這一點。你的同伴之所以願意相信你、追隨你、為你而戰、為你而死,也是因為這一點。高尚不是動機,高尚是結果,善良也一樣。”
“不要厭惡自己。”她輕輕撫摸著溫特斯額角的傷口:“無論如何,我都會陪著你的。”
……
……
稍後,沐浴結束。
安娜給溫特斯拿來替換的衣服:“一會換上這套。”
看著安娜拿來的新獵裝,不詳的預感湧上溫特斯心頭,他小心翼翼地說:“我好像沒有這件衣服……卸車的時候行李拿錯了?”
“是你的尺寸。”安娜笑靨如花,但語氣不容拒絕:“就穿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