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行省,魯姆郡,高嶺堡。
阿爾帕德家族的老宅已有超過半個世紀的歷史,是實打實的“老破小”。
倒不是阿爾帕德家族的先祖囊中羞澀,而是因為在老宅破土動工的時候,帕拉圖人還生活在赫德諸部的陰影下,幾乎每年入秋都有蠻人前來打草谷。
所以為了兼顧防禦和保暖,阿爾帕德家族老宅的門窗又少又小。儲藏室、武器庫、馬廄等核心區域全部被包裹在厚重的圍牆內。踏入大門之後,還要經過一條遍佈箭孔與槍眼的長廊才能真正走進室內。
整套建築群與其說是居住場所,倒不如說是一座小型堡壘。
對於設計者而言,堅固和安全才是最要緊的需求,舒適和美觀顯然不在優先考慮範圍內。
也正因如此,來自荒原的恐怖威脅甫一解除,阿爾帕德家族的成員們便迫不及待地搬離了這座潮溼陰冷的建築。
阿爾帕德家族的老宅從此被閒置,只留有幾個年老體衰的僕人負責打理房屋。
直到[阿爾帕德·杜堯姆]回到江北行省。
……
諸王堡血夜,當紅薔薇派議員共同簽署逮捕陸軍少將阿爾帕德·杜堯姆的命令時,他們一定沒預料到局面會徹底失控。
即使個別議員事前感到不安和惶恐,可他們最終還是顫顫巍巍地簽了名字、按了圖章。
很可惜,世上恐怕沒有什麼東西是一定的,除了死亡……還有納稅。
隨著時間進入秋季,無論是[帕拉圖臨時軍政府]方面,還是[帕拉圖第二共和國]方面,都不得不接受這樣一個殘酷現實:己方也許能夠取得勝利,但是勝利的代價一定會遠遠超出預期。
速勝的美夢已經徹底破滅。事實證明,寄希望於對方不戰而降或是一觸即潰上無異於痴人囈語。
曾經叫囂“只要我們如何如何,對方就會如何如何”的煽動家,現在全都變成了啞巴。
至於認為內戰會很快分出勝負的樂觀者們也意識到,戰爭只是剛剛開了個頭而已。
“結束內戰”的呼聲開始出現,並且愈發響亮。呼聲不僅來自帕拉圖內部,甚至盟邦也在表達關切。
瓦恩共和國的首席國務秘書就公開致信“帕拉圖共和國”和“帕拉圖共和國”,呼籲“用談判的方式解決戰爭”。
而今年秋季赫德諸部聲勢浩大的劫掠剛好給內戰雙方提供了一個契機。
時隔三十年,赫德蠻人的鐵蹄再次踏入帕拉圖的土地。即便是前一刻還在殺戮彼此的紅薔薇與藍薔薇,也不免生出強烈的同仇敵愾之情。
此後的經過不必贅述——紅藍薔薇各自擊退赫德諸部的劫掠戰團,默契地沒有扯對方後腿。再之後兩軍隔江休整,都沒再有什麼大動作。
秋去冬來,情況似乎有了轉機。
諸王堡公開致信[瓦恩共和國國民議會]以及[阿爾帕德·杜堯姆少將],率先表態願意接受瓦恩共和國首席國務秘書的斡旋,贊同“以談判的方式結束帕拉圖共和國實質上的分裂狀態”,“不再讓一滴帕拉圖人的鮮血無謂地灑落”。
這封措辭極為漂亮的公開信的落款是[帕拉圖共和國大議事會議長,格羅夫·馬格努斯]。
也就是同一時間,阿爾帕德·杜堯姆離開了軍隊,離開了前線,離開了軍政府的權力中心,回到了他的故鄉,魯姆郡的高嶺堡。
他沒有在市政官員為他準備的寓所下榻,也沒有住進寬敞舒適的新公館,而是回到了他童年、少年時代生活的地方——阿爾帕德家族的老宅。
……
冬季白天短,加之阿爾帕德家族的老宅採光不佳,所以還沒到五點鐘,老宅就已經被籠罩在黑暗中。
僕人悄悄走進書房放下燭臺,又踩著無聲的步子退了出去。
阿爾帕德出神地凝視著書房的角落,對於僕人的進出全然無知,直到另一名老僕人端著方盤推開書房的木門。
“您的晚餐,我給您端過來了。”老僕人停在門邊。
阿爾帕德微微點了點頭,老僕人這才邁進書房。
晚餐很簡單,只有麵包和湯。
家裡的老僕人見到少爺——現在已經是老爺——回家,高高興興將餐廳收拾得一塵不染。
然而阿爾帕德·杜堯姆當了三十多年職業軍人,在軍營生活的時間比在老宅生活的時間還長,早就把所謂的貴族做派忘得一乾二淨。所以目前為止,餐廳還沒有被使用過。
老僕人擺放餐具的時候,